1980年，作为中国第一个出国商演的杂技团，广州军区战士杂技团在北美演出100场，每场收入2500美元，100场共赚回25万美元。“我们在加拿大蒙特利尔演出时，场场爆满。加拿大的艺术学院编导和街头艺人，看到当地老百姓如此喜欢杂技，决定成立太阳马戏团。”中国杂技家协会副主席、广东省杂技家协会主席戴武琦说。他当年是战士杂技团的一员，亲身经历了新中国杂技团体首度在海外的成功商演。不过30年的光景，太阳马戏团如今已成为世界上最著名的演商团体之一，中国的部分杂技团在国外商演的价格竟然仍是30年前的每场2500美元。不仅如此，中国杂技团体之间还上演了互相压价等戏码，恶性竞争愈演愈烈，让人心寒。

  恶性竞争还是各显神通？

  目前，中国杂技在国外商演，价格最高的是2004年推出的杂技剧《天鹅湖》，赢家仍然是当年赚了25万美元的广州军区战士杂技团，外界说如今他们演出一场最高收入可达5万美元。对此，战士杂技团团长李亚萍笑着说：“我们都是拿欧元，常规价格是一场两万欧元。不过，根据区域市场和观众的不同，价格也是灵活的，毕竟演出商在互相竞争，市场也会压低价格。另外，场次多的时候单场价格也会相应低一些。”然而，正如北京演艺集团总经理、中国杂技团有限公司董事长李恩杰所言：“《天鹅湖》只是中国杂技海外商演的个例，没有形成市场惯性。”

  那么，中国杂技团体海外商演的市场惯性究竟是怎样的？激烈竞争、互相压价、维持近30年不变的演出费……“恶性竞争”这个词跃然纸上。然而，当记者抛出这四个字，从有的受访者那里得到的说法并不完全一致。

  河北省文化厅副厅长、中国杂协副主席边发吉曾担任过河北省杂技团团长，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带团在德国演出时，英国演出商亲自拜会他，邀他到英国演出。但随后，由于演出商在中国找到了价格更低的团，河北省杂技团错失了到英国商演的机会。尽管如此，边发吉仍然觉得目前市场上存在的低价和互相压价只是“激烈的市场竞争”。在他看来，国际市场分为高中低端，每个层面市场上的竞争，都是正常的市场行为，不能叫“恶性竞争”。他语气颇为坚定，“应该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戴武琦承认一些国际演出商靠中国杂技团体发了大财，但他也表示，演出商会根据自己的市场定位，对中意的节目询价，不应该叫恶性竞争，只不过整体价位太低了。

  然而，正是这种整体低价，令国内许多大团都遭殃了，客观上也造成了恶性竞争的结果。据李恩杰介绍，中国杂技团每年在国外商演几百场，并没有遭遇与其他团体面对面的竞争，这是因为中国杂技团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但他也承认，“整体市场不景气，价格都很低，所以中国杂技团也受到了牵累。”

  末流杂技会毁了中国形象

  无论是将这些情况视为正常市场行为还是恶性竞争，任何人都无法否认其带来的一系列尖锐问题。

  首先，混乱局面导致中国杂技质量下滑。李恩杰说，大团出新节目成本很高，然而小团压低价格的同时，大团为了生存，只好也卖低价，于是没有办法为创作新节目投入，节目质量不断下滑。

  此外，末流杂技在国外遍地开花也影响了中国杂技的声誉。据中国对外文化集团公司项目经理陈丹介绍，她曾发现在欧洲的一个城市居然有3个来自中国的小杂技团在演出，由于他们的表演质量不高，中国杂技被当地人认为是低端节目。

  最重要的是，中国杂技在海外演得不好，不仅事关杂技、中国杂技，更关系到中国的形象。李亚萍在接受采访时一再强调，在国外看到中国同行粗制滥造的节目，作为中国人，她很忧虑，觉得那不仅无法体现中国的软实力，还会砸了中国文化的牌子。

  健全体制优胜劣汰

  是解决之道

  要改变目前这种局面，优胜劣汰是一个残酷但无法回避的解决办法。危机是最大的动力，通过市场竞争来调节目前的混乱局面，是遵循市场规律的做法。然而在当前形势下，如何帮助引导杂技产业“走出去”，仅仅交给市场来调节，显然不是太现实。本着负责任的态度，这些业内人士也提出了一些建议。

  提高艺术水准、形成良性竞争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目前，中国杂技大部分在国际演出市场中还处于低端，进不了主流市场，只能提供原材料，充当一台晚会的一个节目，没有自己的品牌。李亚萍打了个比方：就像做LV皮包，做A货时间长了，质量就会越来越差。良性竞争靠质量，不是靠低价格。要走的长远，仍然要靠艺术低水准，靠作品质量。因此，根本途径应该是提高中国杂技的质量和艺术水准。

  发展国内市场、扩大内需是重要解决途径。由于长期不在国内演出没有积累观众和市场、长期为国外提供原材料式节目没有自己的品牌、缺乏运作国内市场的队伍和能力等原因，杂技目前要开拓国内市场并不容易。但令人欣喜的是，一些大团已经开始觉醒，明白必须在国内确立根基，才能在国外演出商面前有底气。而随着国内经济以及文化旅游市场的发展，国内演出价格不见得就比国外低，因此一些团体也开始选择将重心放在国内。

  此外，行业协会受到了大家的一致推崇。边发吉表示，目前文化体制改革过程中，政府退出管理，但行业协会还没有接手，因而增强行业协会的力量是亟待解决的问题。据李恩杰介绍，有些地方已经有了演出行业协会，走在了全国性行业协会的前边。至于如何通过行业协会来规范杂技团体的行为，他举了个例子：某团同外国演出商达成协议后，在协会备案，其他同行可用高于该团报价的价格去竞争，如果靠低价去“抢活儿”，将会受到行业协会的惩罚。

  同时，大家还大声呼吁政府加大对杂技团体的扶持力度。据介绍，太阳马戏团当年建立，得到了加拿大政府的大力支持。加拿大政府以1加元的价格将旧火车站永久性租给太阳马戏团，作为马戏团的基地；此外，太阳马戏团还获得了加拿大文化基金的支持。基于此，戴武琦呼吁政府支持民营团体。他表示，目前国有团体还会得到“政府采购”，而对民营团体的发展则没有足够的重视。事实上，民营团体机制灵活，发展不错，节目质量也在不断提高，若得到“政府采购”或其他形式的支持，会发展得更好，也有利于中国杂技的整体提升。

  另外，通过行业资源整合，形成有合力的大团，有助于引导中国杂技团体在海外商演的良性竞争。杂技在国际上有自己的市场，是有希望的产业，但目前任何一家国内杂技团体都没有足够的实力在国际市场上单打独斗。如果能打破过去以地域为单位的观念，根据艺术门类分类，进行行业资源整合，形成几个大团，将有利于形成良性竞争，打造属于中国的国际杂技品牌。

  有了质量好的产品，要走向国际市场，争取更多的世界市场份额，一个好的中介公司是必不可少的。陈丹表示，要与国际知名的演出商、经纪公司建立一种健康的合作机制，通过经纪公司的良性运作将中国的杂技品牌更好地推广出去。

  本报记者 周依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