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镜明

  幽静肃穆的于谦祠内，令人景仰的民族英雄塑像前，一位戎马半生、叱咤风云的将军正在流连辗转：北平城200万百姓和所有古迹遗存的生存安危系于他一身，面对共产党军队的兵临城下，战，只能玉石俱焚，自己成为千古罪人；和，就是临阵投降，毁了军人的一世英名。矛盾、痛苦中的傅作义在向古人倾诉自己的内心情感。最后，他终于做出了决定：接受和平谈判，为国家和人民保留一座完整的北平城。舞台灯光聚焦在傅作义身上，他向长空发出了呐喊：“千秋功过，后人评说！”此时，全场观众的热情被激发起来，掌声四起，如潮水一般涌向舞台……

  这是话剧《北平·1949》在首都剧场演出时的场面之一。在新中国成立60周年的特殊年份里，纪念解放和建国的题材层出不穷，无论是鸿篇巨制还是明星云集，从各种角度创作和包装的影视作品屡见不鲜。对于傅作义率部起义、北平和平解放的内容也多有涉及，电视剧《北平战与和》已获得广泛好评。相比之下，话剧的舞台表现似乎受到相当的局限，而话剧《北平·1949》则充分发挥了话剧艺术本体的优势，把几组历史事件有机地组合在一起进行艺术加工，形成一系列既凝重又流畅的戏剧情境，在有限的时间内完整地表现了1949年北平和平解放的重大事件，尤为重要的是塑造了一组性格丰满、富有艺术感染力的人物形象。笔者观剧，觉得有三个特点值得称道。

  一是平中见大，表现出丰富的人物性格。应该说，话剧《北平·1949》表现的是重大的历史事件，舞台上出现的也多是著名人物，如毛泽东、蒋介石、周恩来、林彪、傅作义、邓宝珊，还有著名学者梁思成、林徽因等。一般来说，这类题材和人物用影视语言处理，会比较真实自然，而在舞台上难免会由于焦点集中、强调动作性而产生过于正面或全景式的表现方式。而该剧所表现的每个人物都从最平凡处入手，如毛泽东与警卫员一起抓老鼠、磨荞麦面，傅作义携女儿访梁思成夫妇与解放军战士的对话，傅作义拜祭于谦祠等，在这些场景中充分展现出人物的内心世界，用动作展现情感，用情感推动情节，使得人物形象十分丰满、真实可信。同时，人物的语言设计也富于性格特征，如傅作义在梁思成家向解放军战士也是向所有人表明心迹的台词：“宁可毁了傅作义，也绝不能毁了北平城！”与刚开场不久他用青花瓷比喻自己的气节——“宁可毁了这青花瓷，也绝不投降”的态度形成了鲜明对比，显示出傅作义既刚烈又大度的风骨。

  二是结构严谨，事件多而不繁，散而不乱。剧中的第一个群众场面便把和平解放北平的主题直接呈现在观众面前，使人们对傅作义产生了具有明确指向性的期待。而紧接着的下一场就是蒋介石到北平督战，向傅作义发出截然相反的行动指令，强烈的戏剧冲突由此迅速展开。在傅作义执行命令向解放军进攻时，他的三十五军全军覆没，他钟爱的战将、三十五军军长阵亡，在深重的矛盾纠葛中,傅作义痛苦的内心世界逐渐展现。值得一提的是在梁思成家的一场戏，傅作义父女巧遇解放军战士，同为索取标有北平城建筑古迹标志的图纸而来。这场戏也是傅作义思想发生重要转折的关键所在，每每演到此处，观众既有会心的笑声，又有热烈的掌声。

  三是张弛有度，给演员留出表演空间，使话剧艺术的观赏性功能得以充分体现。近年来，话剧艺术追求观念创新的趋势较为明显，而对其本体特征特别是表演艺术的发挥往往被忽视。现代舞台音响等技术手段也使得表演艺术出现萎缩的态势。笔者印象颇深的是傅作义的两段较长的台词，一是向邓宝珊阐述接受谈判带来的后果，自己有“四个死”的一段台词，运用了在传统戏曲中常见的“贯口”，通达流畅，一气呵成；二是在于谦祠中的大段抒情台词，淋漓酣畅，极具爆发力，表现出演员深厚的舞台功力。

  在该剧表现的三位女性中，笔者认为刻画较好的是林徽因的形象，她的学者身份和对北京古城的热爱情怀展现得比较贴切。另外两位则稍显不足。傅冬菊作为共产党员，她承担着重要而艰巨的使命；作为傅作义的亲生女儿，又有父女之情的牵绊，其内心世界的矛盾应该还有表现的余地，但她在剧中只是傅作义的陪衬，戏剧冲突在这个人物身上体现较少。郭军长夫人送子参军的戏固然十分感人，但郭夫人的气质与另外两位知识女性相近，缺少色彩上的反差。

  总之，《北平·1949》是话剧舞台上难得的好戏，希望有更多的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