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起敏
国画家余魁君属于一个不求闻达的布衣秀士。他大半生蛰居北国江城,对水墨孜孜以求,淡然处世,怡然从艺。他长期沉浸在对世界万象的感悟中,化万象为心源,在冰雪山水画的领域踏出了一条新路。
关东的冰雪画别开生面,渐成气候。如果说黑龙江的于志学得其趣,牟成得其势,而吉林的余魁军则得其质。他的水晕墨染几乎完全由传统所化出,可贵的是又能不着痕迹。因为他的笔线、画面意境,来自那个特殊的天地,以及由之转化成的心源梦幻,还有夜半的打坐与沉思。万象在其心里不过是宾客。他的笔是挂过雾凇的,他的墨是染过雪花的,他的水是凝过冰凌的。
吉林的雾凇天下独绝。它来自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雾盛、树盛、寒盛。余魁军所在的北国江城,松花江绕城而过,岸柳如烟。每逢冬云密布,或大雾垂天,则是雾凇惊艳之日。江城之雾源自烟波浩渺的松花湖和一段终年不冻的松花江。松花江古称天河,因其水源于长白山天池,上游二道白河温泉棋布,常年热气蒸腾,云雾迷蒙,流域之内,森林密布,雨雪丰沛,气候湿润。冬深,沿江雪松如花,漫山遍野,视野浩浩,乾坤一色。尤其江城吉林,千株古柳垂江,万簇花树铺岸。每当风清雾绕,寒江水暖,虽数九隆冬零下三十几度的严寒,这段百里江面,仍热雾弥江而起,当沸沸扬扬的雾气遇上冰冷摇曳的柳丝,便层层叠叠凝结起来,化作霜霰,白如银,软如棉。一夜之间,千树梨花,万斛璣珠,松若白菊,柞若落梅,柳若银钗,栢若珊瑚。人行其间,不觉毛发尽白,缁衣化作素袍。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艺术能言在于能为天地立心。天地之心为何物?乃自然之本质,自然运化之律令。
余魁军默默地跋涉在艺术的荒原古道上,采撷了一丛丛深谷的幽兰,追寻着诗境,追求着梦幻。终于发现野生的老山蔘,不仅深隐于人迹罕至的野林深处,也深藏在自己心里。如今呈现给世界醉人的芳菲,扰人的雪国情思。
雾凇在西方人眼里是一袭婚纱的女子;在中国人眼里是飘然欲举的嫦娥。余魁军的雾凇是其对人生的独特体验。雾凇已经成为一种独立意象出现于余魁军的绘画中,它是水与雾的迹化,雾与树的缠绵,冷与热的拥抱,取与舍的礼遇,黑与白的交响,素与绚的互补,闹与静的奏鸣。结素花于枯木,育春花于寒冬,洋溢着的是诗情,是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