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一
“跨界”现象在艺术圈已不新鲜,雕塑界曾就“画家做雕塑”的现象进行讨论。较为常见的是,艺术家有了拳头产品之后,涉及其他艺术门类。这种跨界还算没有跑过艺术圈的边界。还有一小部分艺术家是各种艺术手段都使用,而且样样红,以至于没办法将他归类,汪建伟是其中的代表。“跨界”的步子迈得最大的非艾未未莫属,他横跨艺术、影视、建筑、摄影等多个领域,且表现不俗。他最有名的艺术作品是《童话》——组织1001个人去德国,收视最火的作品是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还担任过鸟巢设计顾问,得过“沙飞”摄影奖。
针对“跨界”现象,3月6日,艺术家汪建伟和导演、作家朱文在今日美术馆完成了一场名为“跨界”的对话。
由这两个人来谈“跨界”,非常合适。汪建伟和朱文的经历本身就演绎了“跨界”。汪建伟是浙江美术学院油画科班出身,曾入伍在部队画了6年地图,1984年油画作品在第六届全国美展获得了金奖,上世纪90年代中期转向当代创作,目前作品涉及影像、戏剧、雕塑等领域,在当代艺术界颇有名气。朱文大学念的是东南大学电力系,1994年辞职成为自由作家,以小说集《我爱美元》等作品闻名于文坛,2000年开始电影导演工作,独立执导的首部作品《海鲜》获第58届威尼斯电影节“评审团特别奖”,《云的南方》获第54届柏林电影节“亚洲电影促进网络”大奖。朱文和多个圈子保持着良好的互动关系,比如在朱文的电影作品中,可见到当代艺术家赵半狄、马六明等的身影。多重身份使得他的作品充满了“跨界”的色彩。
缘何跨界
汪建伟和朱文都曾被无数次地问到转行的缘由,现场听众又再次提问。朱文答曰:“我是学电力的,大学毕业以后,很自然地就进入一个火力发电厂工作,然后才是写作、拍电影。对于我,‘跨界’其实是一个习惯,其实没有界,只是想做有趣的事情。”在朱文眼里,人生是一个发现的过程,包括对自我的认识。他在写作前没有接受过任何文学的训练,就是想要表达,所以就开始写了。他觉得写作不是一个专业的事情,是自然而然的事儿,就像男孩到了青春期会长胡子一样。
汪建伟被问到最多的还是为什么放弃手上的写实功夫,转向了当代。他觉得这是个和财富有关的问题,而与艺术无关。“曾经我觉得只有绘画能解决问题,有一天突然发觉它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但问题是什么,我并不知道。然后就成天想,什么样的东西能带来可能性?后来《人有人的用处》、《大脑设计》这两本书启发了我,我理解到其实艺术是全部知识中的一部分。那么反过来,可不可以用全部的知识来做艺术呢?决定性的第一步就是放弃已经选择过的世界——绘画。”汪建伟说。他认为,这并不意味着否定绘画,而是觉得自己没有在绘画中找到合适的表达方法。调动全部的知识做艺术,首先态度得端正了,因为用一种综合的态度去解决问题的时候,自然会有综合的知识去应对。
人人都可以跨界?
看上去,两人的转换似乎是想到就做了,而且很成功。跨界就那么容易?朱文认为“跨”是需要能力的,他说:“它是慢慢积累、磨炼出的一种能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掌握的。如果你掌握这种能力,可以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语言。从A点到B点,可以选择无数的道路,但是对一个好的艺术家而言,选择的就是最简洁的道路。你可能通过戏剧、电影等等手段,不管哪一种,要走出一条最有利的道路抵达B点。”
相对于朱文对能力的考虑,汪建伟认为其实每一个人的知识结构都通向了跨界的可能。汪建伟十分佩服一个德国艺术家,他本是医生,既不了解艺术史,也没有受过训练。医生每天在显微镜下观看各式各样的花粉,在观看到别人看不见的花粉微观世界的同时,闻到了它们的气味,这让他着迷。汪建伟第一次在法国蓬皮杜中心看见他的作品,被深深地震撼了。他说:“一个干净的水泥地,灯光打在地下,薄薄的一层黄黄的花粉铺在地上,大约有十几米。这整个空间的自然的味觉,从来没有在美术馆体验过。”汪建伟的看法是,跨界意味着已经有一个界限,然后你认为你超越了这个界限。其实今天面对很多事件,一个明确的知识结构已经无法产生可能性,除非你愿意就在这样的一个局限里继续工作,这也是合法的。
跨过障碍 事儿就成了
尽管两人都说跨界是容易的,这也许是因为他们没把障碍当回事儿。他们面对障碍的态度和解决方式是怎样的呢?
“将障碍当做常态。”这是汪建伟的解决之道。他接的第一个戏剧是《屏风》,据他讲,当时某戏剧协会的主席都跟他签合同了,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干。但是主席告诉他,实践实际上是一个犹犹豫豫、磕磕碰碰的过程,你必须把这种磕磕碰碰当成正常的过程去理解。汪建伟突然发觉,以前自己认为磕磕碰碰都不正常。“我以前特别害怕障碍,我认为一个艺术家应该胸有成竹地去做事儿,但有的时候你确实觉得这事儿不可能胸有成竹。你看我们接受的教育中艺术的状态是怎样的——一气呵成、栩栩如生等等,其实这些可以不存在。我觉得新事物的产生,肯定会有一个新的途径,跨过障碍就能获得途径……你只要过去就行了,我是这么理解的。” 汪建伟说。在障碍中完成的《屏风》,是外界公认的第一件跨界作品。
朱文同意汪建伟的看法,他认为障碍实际上是艺术提高的某种契机。它是中性的,我们应该友好地面对,而不是冷冰冰地对待它。
跨界做的是1+1>2的事情
谈了大半天的“跨界”,实际上两人不太认同界别的存在,因为界别意味着界限,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一开始不愿意给“跨界”下定义的原因。
“现在大家普遍称汪建伟为跨界艺术家或者多媒体艺术家。我觉得他可能和我一样,是被迫接受这样一个归类。他可能本来想做的是一些有趣的事情,但是因为有类型存在,所以就出现了跨界。”朱文说,“在汪建伟的作品里有戏剧、多媒体、绘画等,看起来繁杂,却是有线索可循的。比如时间一直是让他着迷的因素,这贯穿在他所有的作品之中,他可能动用了很多门类的语言来表达。他没有在意这到底会被称作一个什么样的艺术?我觉得一旦能够被归类,就意味着某种可能性的死亡。”
汪建伟最后还是给跨界下了一个定义,他说:“跨界,它不是1+1=2的游戏,简单地说,它做的是1+1>2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