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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文化报 >  2010-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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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建筑异地迁建:保护还是拆毁

    已经不复存在的孟端胡同45号院

    本报记者  乔 欣

    北京的历史城区是胡同、四合院最集中的地区,同时也是城市建设工程密集区。过去18年中,已经有大量四合院、胡同消失在推土机下,其中不乏文物保护单位。为了缓解城市建设与文物保护之间愈发尖锐的矛盾,地方政府、文物主管部门提出对具有文物价值的历史建筑进行异地迁建,并称这也是保护文物的一种方式。北京孟端胡同45号院就是这样被异地迁建的。这处北京四合院中的“上上品”迁建之后情况如何?为什么如此众多的历史建筑难逃拆毁厄运?记者日前进行了调查。

    2002年,北京市文物主管部门从全市3000多处四合院落中选取了539处列入重点保护范围,孟端胡同45号院就是其中之一。然而两年后,这处四合院被拆除。在专家与市民的持续质疑下,院落所在的北京市西城区政府承诺,将对其进行迁建。6年之后的今天,有人偶然在阜成门内大街历代帝王庙的东侧再次看到“孟端45号”门牌,而此时院落已经由昔日民宅,变成了高档奢华的宾馆。其实此处的确切门牌应该是“阜成门内大街129号”。熟悉曾经的孟端45号院的人们都说,异地复建的这个院落看上去很陌生:“这里到处都是新的,只有大门前的两个门墩还能让人感到些许沧桑,让人回忆起孟端45号院曾经的历史和百余年来的兴衰。”

    孟端胡同45号院异地迁建

    胡同和四合院是记录北京城市性格与记忆的基础单位,近年来,伴随着城市迅速发展而出现的大量建设工程对北京历史城区的肌理造成了持续性破坏。新华社记者王军在他的《城记》中曾记录下这段变迁:“1949年,北京有大小胡同7000余条,到20世纪80年代只剩下约3900条。近一两年随着北京旧城区改造速度的加快,北京的胡同正以每年600条的速度消失。”

    孟端胡同就属于被“改造”的那部分。胡同位于北京市西城区中部,东西走向,东起锦什坊街,西至阜成门南顺城街。坐落于胡同45号的院落据查是光绪年间镇国公载卓府第的一部分,载卓的祖先是雍正的第6个儿子果郡王弘瞻,因罪被乾隆降为贝勒,从王府迁入了孟端胡同这处院落。孟端胡同卓公府的末代主人辅国公毓铤生于民国四年,因家道败落,1941年,他把整个院子都卖掉了。新中国成立后,卓公府的一部分变成水利部的宿舍,一部分变成私宅。2002年,孟端胡同45号院成为北京市539座重点保护院落之一,入选理由为“因其规模宏大、保存完整而成为北京目前现存的四合院中的上品。朱门绿廊、高树庭廓、雕梁画栋、青砖碧瓦、百年老树枝繁叶茂”。

    可是,这处拥有近400年历史的精美院落连同拥有800年历史的孟端胡同都被划入北京金融街开发项目的征地范围,自2002年起,虽然很多人呼吁应该把这里保留下来,但是孟端胡同45号院最终也没有逃过被拆除的命运。

    华新民是孟端胡同众多的守护者之一。这个有1/4中国血统的蓝眼睛外国人是地地道道“胡同的孩子”,1954年出生在北京东城区无量大人胡同的一座院落里,她听着胡同语言长大,读北京的小学,说一口流利的北京话。记者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不住无量大人胡同——那里多年前被拆除了。华新民拿出一堆记录当年拯救孟端胡同45号院的材料,回忆起那段让她想起来就很心痛的经历。

    孟端胡同45号院占地2000多平方米,位于金融街开发项目中心区。听说这个消息后,华新民与历史学家梁从诫专门到45号院看了看,一致认为院落绝对不能拆。华新民说:“当时梁从诫先生还专门给北京市领导写过信,希望能够保护孟端胡同里的四合院。”而她自己则向金融街的总经理建议多种方案,希望他们能够“手下留情”。然而建议一再被拒绝。在她的最后一封信里,华新民建议可以参照欧洲国家利用文物建筑的模式,把45号院做成一个最高品级的饭庄、酒店或者俱乐部,她认为在高楼林立、节奏紧张的金融街工作的人们会很愿意到一座古典庭院里休息一下。可惜,这最后的建议也被驳回。从2004年11月30日晚起,开发商开始拆除孟端胡同45号院。

    时隔多年再提起这件事情,华新民的情绪依然很激动:“这么好的院落就这么毁了,他们怎么下得去手?院子拆了是为了筑路,其实只要把路往东或者往西偏一些,45号院就能保下来,但如此就要影响到两边大厦的体积,说到底,把果郡王府拆除无非是为了给一个房地产开发项目腾出地皮。”

    事实上,2002年4月,北京市文物部门曾以45号院是重点保护院落为由,要求金融街开发部门对原来的项目进行重审。西城区政府也组织专家对该院落进行了考察论证,结论是45号院紧邻武定侯街和西二环辅路交叉口,如果采取原址保留的方案,改道后的道路无法回到原有位置,容易造成该路段的交通混乱,最终专家们同意45号院异地迁建,并称迁建也是对文物的一种保护,所有的工作都将参照国家和北京市的文物保护规定,按照对文物迁建保护的要求以及方式进行。但据后来拆迁现场的目击者描述:每个房顶都爬上了几个民工,把一片片的瓦掀起来再沿着钢管掼到地上……

    从那之后,拆除的45号院原址上如期建设着规划项目,关于45号院复建的事情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直到有市民称在阜成门内大街历代帝王庙的东侧看到挂着“孟端45号”门匾的院落,这件事情才再次引起人们的关注。华新民只去看过一次那个复建的45号院就再没去过,“连格局都和原来的不一样,就更别说那些建筑材料了,只有少量是原来院落里的。”

    在华新民看来,“迁建”只是给“拆毁”换了个说法,因为她曾亲眼看着一座座号称“迁建”的四合院最终被拆得“粉身碎骨”,只有部分构件被保留下来用于日后复建,新建筑无论外观还是历史内涵都与原来相去甚远。

    关于历史建筑迁建的问题,中国古迹遗址保护协会会员、文化遗产保护志愿者曾一智与华新民所持观点相同。曾一智认为,具有文物价值的历史建筑不应该成为商业开发的牺牲品,只有为了公众利益别无他法的时候才被允许考虑异地迁建。曾一智讲述了北京市东城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麻线胡同3号院迁建的经过:“那么大一处院落,如果严格按照迁建的要求操作,单木料一个星期都搬不完,但是他们3天内就推平了。”后来这座四合院被异地迁建至东四五条55号。“不可移动文物与周围历史环境密不可分,这样脱离了原来的环境,院落背后的历史文化如何正确传续?!”

    唤醒公民 保护房屋财产的意识

    华新民热爱胡同,那里的每一处院落都有吸引她的故事,推开一扇门,她可以同里面的老人聊上大半天,听他们讲述与这院落有关的故事。故事连同这些古老的建筑一起串联起整座城市的记忆。华新民称它们为古城的“细胞”。当“细胞”在建设城市的“刀斧”下相继破碎,华新民很心痛,开始了她长达十几年的胡同保卫战。2005年,华新民的出生地——位于无量大人胡同的院落被开发商拆毁,通过这次事件,她了解到大量四合院落惨遭拆除的真实原因。

    在谈到这个话题时,华新民将问题起源追溯至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当时政府规定,房主出租的房屋如果超出15间,超出部分就要让房管局帮着经营,负责修缮和安排租户,再与房主分享房租,这部分房屋称为“经租房”。落实私房政策后,房管局对私有房屋只发还了以前挤占的部分,没有发还15间以上的经租部分,这就成为“经租房”的历史遗留问题。1997年以后,广州、厦门等地区的 “经租房”“撤消管理”,陆续还给了它们的主人,可是北京还有不少地方没有归还,原房主被告知房子已“归公”,私人的房地产所有证“自然失效”。可是,产权从来没有转让过,房管局也拿不出这些房子的产权证。四合院的宅基地就这样单方面地卖给了地产开发商。地产开发商拿着根本没有宗地号的无效土地证就将挖掘机开进了居民的四合院里,掘进了老北京的历史肌理之中。华新民说,她认识许多房子被拆毁,房主现今手里都还拿着产权证。

    除了拥有房屋产权证之外,房主手中还应该有一份国有土地使用权证,这是房主合法享有土地财产权的证明。任何经营性项目在立项之前,都要先进行土地财产权的转移。在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的审批步骤中,需要提交国有土地使用权来源证明文件,提交原土地使用权人的国有土地使用证,这就意味着,需要经过原土地使用权人同意转让他们的土地财产,即有价的土地使用权。但是据华新民介绍,北京许多经营性施工项目都没有经过这道法定程序。

    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城市房地产管理法》等法律规定,无论楼房还是平房,拥有房地产权即拥有房屋产权以及该房屋占用范围内的国有土地使用权。拥有土地使用权,就表示房地产权利人不仅是土地的使用者,而且是土地使用权的拥有者。在当下中国,我们的房产,有些是祖辈留下来的,有些是从市场上买来的,或者是上世纪80年代以后的已售公房,或者是眼下的商品房,这些都属于私有房产,每一个私有房地产的主人都有索取自己土地证的权利。在北京,老城祖产业主的土地证都保管于各区房管局,但是大多数房产主甚至还不知道应该拥有这份证件。华新民急切地希望民众能够意识到可通过这样的手段捍卫自己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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