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宛聪

    伴随着气势宏大的激昂音乐，球迷们的欢呼震耳欲聋，镜头在空中朝着椭圆形体育场缓缓移动，一场激烈的足球赛正在进行。逼近体育场后，镜头开始缓缓下降，从绿茵场上奔跑的球员头顶穿过，继而抬升至疯狂的人海，落在男主角本杰明身上。凶手即将浮出水面，直至他最终被捕，整个过程一镜到底。这个长达5分钟的长镜头居然能够上天入地，无处不在，就像影片《谜一样的双眼》一样充满了神秘的诱惑。

    在2010年的奥斯卡颁奖典礼上，经过激烈的角逐，阿根廷电影《谜一样的双眼》最终打败众多强劲对手，成为最佳外语片得主。

    包裹着推理侦探的外衣，试图呈现的却是乱世中的情感与人性。电影《谜一样的双眼》中，既无好莱坞式让人眼花缭乱的快节奏，也无小众文艺片令多数人望而却步的另类表现。长达两小时的影片故事在过去与现实反复交织的蒙太奇中铺设开来，细腻的情节表现与饱满的人物塑造，展现出两段爱情的纠扯以及人物通过不断追查寻找带来的启示。论及优秀文艺片，《谜一样的双眼》应该属于很讨观众和评委欢心的那一类了。

    这部有着诗一样的中文译名的影片，就像诗一样蕴含了丰富的内在，也如阿根廷这个深陷于政治混乱却充满激情和诗意的国家一样，体现出不同寻常的复杂性。由此，迸发出多重解读：司法腐败带来的对刑罚的思考、超越死亡的伟大友情、时光流逝后的记忆抉择、混乱时局引发的个人困惑以及无论人类社会如何变迁都永不谢幕的爱情议题……

    多义性的故事内核向来是争论的焦点。有人认为，以男女主角的感情作为落点，似乎缺乏足够的力度。但笔者认为，影片结尾并非仅指爱情的圆满，也是男主角作为一个时代的缩影，内心深处的圆满。

    影片的叙事采用双线结构，年老的本杰明创作小说的过程与作为小说内容的25年前的案件调查交织出现。随着剧情一步步地深入，本杰明漫长的追寻中，谜团被一层层剥开，镜头不断摇摆于本杰明与受害者——丈夫莫拉莱斯以及凶手这三人之间。曾经俊朗的外表如今已被岁月刻上了不可磨灭的痕迹：谢顶的花白头发，布满皱纹的沧桑脸庞。三人隔笼对望，空气中灌满无尽的沉默。究竟谁被囚禁，谁才是自由的？莫拉莱斯对本杰明这样说过：“当你能够挑选记忆的时候，为什么不去留下那些好的？”然而他自己却永远活在了妻子遇害的那天。真爱是否已淡化成了残存而虚幻的妄想？私自囚禁凶手是否就能够带来灵魂上的慰藉？本杰明意识到，这20多年来，他生生地把自己囚禁在记忆的牢里，割舍不下，也无法向前。我们看到，萦绕在这个男人心中的困惑不仅是多年前凶手的下落，更是关于自我情感的归宿及心灵的释放。

    在片中，编剧还得心应手地玩了一把字母游戏，设置了一个出色的意象。本杰明在半梦半醒中记下一个词“TEMO（害怕）”。最后，当他找到了答案，意识到自己的人生曾经就像是那台旧打字机，缺失了字母“A”，并亲自用手中的笔填补上这个缺失的“A”后，便从“TMEO（害怕）”走向了“TE AMO（我爱你）”。

    曾经，本杰明为了正义和良知与黑暗进行过对抗，也像大多数人一样，妥协于权势，挣扎于残酷现实中。他曾经爱上了年轻美丽的女上司艾琳娜，却迟迟无法开口。将一切情境置于影片当时的时代背景中，会发现这并非是一则简单的爱情事件。艾琳娜这个比本杰明年轻得多，有着高学历和优良家庭背景的女人，实际上正是他那遥不可及的理想的化身。这样看来，影片结尾处，本杰明敲开的就不仅仅是爱情的大门，更是勇于面对自我和生活的理想之门。

    《谜一样的双眼》理应拥有各种各样的解读。因为在这个谜一样的世界里，在这个过去与现在编织的繁复纠缠的巨网中，我们能够不断找到自己生活的影子。而生活就似一出多义性的戏剧，如此反复，永不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