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李 静
河北大厂花丝镶嵌制作技艺的历史最早可上溯到汉朝,明清时期达到鼎盛,其花丝镶嵌制品被指定为朝廷贡品。在这片土地上,有一对父子在这个行业里坚守了近一个世纪,父亲是有名的蒙錾石镶大师,儿子是花丝镶嵌制作技艺的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他们共同创造了花丝镶嵌领域的一个传奇。这对父子就是马作文(已故)和马福良。
花丝镶嵌是我国特种工艺之一。“简而言之,就是将金、银、铜掐成丝,运用各种技法制成首饰、器物等饰品,其工艺极其复杂,需要经过设计、下料、制胎-、描图、划线、做丝、錾刻、石镶等十几道工序。”马福良说,这个行当发展到今天也只能靠纯手工操作,加上材料又十分昂贵,所以每道工序都要由专人操作、匠师把关,一件产品要耗费很多的精力和时间才能完成。
由于花丝镶嵌制作工艺需要大量的金银、玉石等贵重材料,那些年由于社会动荡,所以学艺、制作、交易等都得在地下进行。
解放前,北京花市一带非常热闹,那里有许多手工作坊,生产的饰品和玉器很有名。1937年,由于生活所迫,马作文离开家乡来到花市一带学艺,师从毕厚田,专门学习花丝镶嵌制作技艺(花丝镶嵌是燕京八绝之一)。“后来,毕厚田因为时局不稳,转而去香港发展了,父亲就继续拜特种工艺品匠人为师,时间长达十几年。”马福良说,由于花丝镶嵌制作工艺需要大量的金银、玉石等贵重材料,那些年由于社会动荡,所以学艺、制作、交易等都得在地下进行,因此父亲当时在北京的生活是相当艰辛的。但由于马作文天资聪颖,勤奋好学,还是熟练掌握了全套花丝镶嵌制作技艺,尤其擅长錾活,堪称绝技。一根钢錾,一把小锤,只要见过原件,不用绘制图案,他就能随心所欲地制作出十分逼真的艺术品。
相较父亲的学艺经历,马福良就幸福多了,他是得自父亲亲传,“但不知是什么原因,父亲始终未把他的绝活全部教给我,后来好多技艺都是我自己慢慢琢磨出来的。”个中原因,大约与老人的坎坷经历有关,作为一个从旧中国走来的艺人,一路上又经历过“四清”运动和“文革”,他大约不想让自己的后人再走上这条艰辛的手艺人之路。但是,因为耳濡目染,马福良从小便对花丝镶嵌表现出强烈的兴趣,“学艺痴迷的时候,要是家里人不叫,我真会忘记吃饭、睡觉。”
到1963年,村里就用副业挣来的钱买了100多头牲畜、8辆大车,社员月月分红,挣得比县委书记还多。
这对父子除了对花丝镶嵌都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外,还都有一种责任感。1949年,马作文从北京回到了家乡大厂王指挥屯务农。上世纪60年代时,他也会在家偷偷地做小首饰,挣点儿钱养家糊口。有一年的大年三十,村里的党支部书记李广和提着两瓶酒来到了马作文的家,一进门就说:“全村几百口人,现如今吃不上、喝不上,您可得拉大家伙儿一把呀!”想到乡亲们的苦难,马作文流下了热泪,本来还有所顾虑的他,一拍桌子说:“锣鼓不是偷打的,为了全村人我豁出去了,没本钱,我们可以搞来料加工,活我来联系,工具就用我的,酬劳我一分不要,跟大伙儿一样,包工计件挣工分。”
“当时,老人家才40来岁,还年富力强,很快就在村党支部的支持下办起了副业。头一个月就赚回来570多元,从事副业的人员后来达到百十来人。到1963年,村里就用副业挣来的钱买了100多头牲畜、8辆大车,社员月月分红,挣得比县委书记还多。”其间,马作文还义务为邻村培养了三四十个手艺人,并扶植他们办起了四五摊加工副业。“在家乡,他是受乡人尊重的手艺人,即使后来被扣上了特务、贪污受贿的帽子,我想他也没有后悔过。”
1973年,大厂县特艺厂三顾茅庐请马作文再度出山,虽已是花甲之年,为了造福乡里,老人还是应了下来。“当时厂房是借来的9间羊棚,一进厂父亲就马上跑到北京联系生意,很快就赚回加工费9000元。1983年,父亲与同行合作研制的香山塔、九龙壁等3件艺术品在北京一展出,便有外商当即出高价买走了。当年父亲退休时,这个特艺厂已是一个拥有200万元固定资产和宽敞厂房的省级先进企业了。”
2009年我们几乎接不到一张外单。即使在这个时候,我还是给员工涨了工资、上了三险,这在大厂也是独此一家,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留住员工。
与父亲一样,马福良的一生也随着花丝镶嵌行业的兴衰起起落落。他从军队退役后,回到大厂县供销社工作。1990年,出任县供销社金属工艺品厂厂长,在父亲的帮扶下,领着十几名工人白手起家,因陋就简,艰苦创业,第二年便创利税40多万元。随着企业的红火,厂子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员工数量也增至100多人。对于这样专事外贸生产与销售的企业来说,最怕的就是遇到经济危机,马福良就赶上了两次。
1997年东南亚经济危机发生后,他们的生意一落千丈,但是马福良并没有像其他企业一样给员工放大假,而是想方设法渡过了难关。2008年,该厂更名为大厂回族自治县良盛达花丝镶嵌特艺有限公司,但没想到转年又遇上了全球金融危机。“原来每月仅以色列一地,我们提供的产品就有50公斤白银的量,而2009年我们几乎接不到一张外单。即使在这个时候,我还是给员工涨了工资、上了三险,这在大厂也是独此一家,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留住员工。”马福良说,培养一个熟练技工不容易,大约需要3年时间,国内一些花丝镶嵌厂就是因为熟练技工大量流失,一些大件、复杂的工艺品现在已经做不出来了,这对花丝镶嵌工艺的传承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据悉,目前大厂的花丝镶嵌产品经过几十年的积累和创新,已达到上百个类别、近千个品种,产品远销国外,大厂已经成为花丝镶嵌工艺品重要的生产基地和出口基地。马福良说,与父亲相比他赶上了好时候,但这一行业发展到今天也遇到一些问题,比如企业融资难、徒工招收难等。因此,他曾以县政协委员、县商会副会长的身份多次在政协会上提建议,建议给像他这样的传统手工制作企业以贷款上的优惠和扶持;在徒工问题上,也希望政府能出台一些帮扶政策,一起来培养未来的传承人。马福良从自身做起,在其一子一女大学毕业后,他派女儿到北京友谊商店学习营销经验,要求儿子下班后必须到厂子里跟老艺人学手艺,“总之,我不能让这么好的东西在我手里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