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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文化报 >  2010-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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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颗心快乐地痛着

    舒 婷

    “一夜秋风/吹燃无数黄灿灿的菊盏。”

    认识胡浩是在考察南水北调的长途旅行中。

    头戴黄色安全帽,脚踩大头鞋的胡浩,手执荧光棒比划着巨幅图纸,为我们讲解这个划时代的复杂工程,从宏观到细节,都能解释得简明扼要通俗易懂,让我们误以为他是一个资深水利工程师。其实他当时在南水北调中线挂职才满两年,任副总指挥。

    采风途中零星读了胡浩随身带着的十几首诗,感慨他极其到位的现场感,一点一滴殷殷采掘诗意,不追求太多的专业技艺,完全洗尽铅华,反而显出诚恳与真挚。我们跟着他身临其境,在深深的人工河谷边,在寂然无声的涵洞里,胡浩融合进他的工友中,让我们看明白了:

    戴黄色安全帽的建设者/也是一盏盏菊/开在江滨、平原、山坡。

    十来天里横跨数省,对水的追根究底节节跟踪,令我刻骨铭心。之后我总是紧紧注视工程的进展报道,当然常常想起一路同行兼高级导游的胡浩,并陆续读到他的一部分诗作。胡浩已经回金融界归位,在责任重大的繁忙工作之余写诗,作为精神漫步或者心灵养护,因此得以保持自然朴实的心态,不事雕琢未加矫饰,犹如:

    那些鹅卵石/那些被河流不断说出的鹅卵石/是河流独特的语言/这些被我说出的一切/其实不比鹅卵石轻

    胡浩经常说自己是农民的孩子,来自底层的湖南乡村。由于工作性质他总是在世界各地奔波,内心仍然是个恋家的孩子。故土“情结”经年累月厚积,沉淀为乡情、反思与感恩。描述这一切跌宕波澜,胡浩却总是戒浮夸而去虚饰,仅娓娓道来,如诉家常,就像:

    那株孤独的芦苇/当湖水退去/便裸露在阳光空气里/只是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朝着一个方向/深深地弯腰/而且无语

    虽然恪守本真,切入日常百态,胡浩的语言并不粗糙,他还是比较注意淬炼,使之更加流畅,力争把每一个字都安顿妥帖,常常在意料不及的地方出彩:

    马夫是一个中年汉子/一车的西瓜/像一个个乡娃圆圆的脸/正用慌乱,盯着/城市的慌乱

    作为严谨的金融家,胡浩的生活同样严谨,他在帮妻子揪去白发时,由衷感慨着:

    我突然发觉/人到中年的妻子/是多么的美

    而作为多梦诗人的胡浩,情感上不免另辟柳暗花明之处,这时候的胡浩也深情也朦胧也惆怅:

    我知道,我必须在拐弯处拐弯/这一条弯路多么漫长/像一张巨弓/而我是一支箭簇/走在弓上/我以为旧事已成坟冢/可我发现,多少年后/我依然走在这张弓上/寂静的夜晚/便能听见/那张弓时时发出的嘶嘶的鸣叫/和箭簇振翅的声音

    这些个嘶嘶鸣叫翕翕振翅,让我们看到胡浩暂时的浪漫和一向的克制。

    我们是不是要相信,他已经拐过那个弯了?

    前不久,在中国的华尔街上,在胡浩的豪华办公室里,见到的他正蹙眉批阅文件。深色西装一派森严地挂在身后的衣帽架上,那是他暂时卸去的银行家的躯壳。他刚刚在国外飞来飞去一百多天,双鬓沾满窗外的飘雪。他很高兴让我翻阅带回的域外新作《奥卡万戈河》:

    喜欢你的雨季、旱季/喜欢你的泛滥/喜欢你被两侧山岭挟持/奔走在枯涸的河道的样子

    游恒河,眺泰姬陵,过燕子口,走香榭丽大道,繁华世界里胡浩内心犹饥渴着,禁不住怀乡哪:

    维多尼亚/就是我的洞庭/呵,车过维多尼亚/一颗心快乐地痛着

    胡浩让我们分享到他的快乐,也体会到他的痛,因为:

    无法喊出的痛,让一条路越来越宽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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