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瑶
文字是一个个舞动灵性的生命,在历练中洗尽铅华,在丰富后沉淀绽放。相信每一个接触过卢一萍文字的朋友,都会为他的先锋而惊艳,被他的纪事而打动,又会在他的抒情长调与温婉道来中颔首赞许。
生于寒素之家的卢一萍,祖籍四川南江县。1990年,卢一萍参军来到驻新疆某摩托化步兵师高射炮兵团。入伍两年后,已有中篇小说集《生存之一种》出版的他选择了心怀利刃、背对文坛,一时的成功并没有影响他冷静的判断。说起自己对文学独有的见解,卢一萍总要提起自己与军旅文学的结缘。1993年9月,卢一萍考入了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他开始放弃了“生存之一种”的写作,摒弃了“伟大”的“现实关怀”,开始从结构、语言、思想内涵上全面颠覆以前的写作路数。阐释理想的脆弱性成了他写作的主旨。为此,他创作了先锋小说《黑白》。《芙蓉》在1995年第2期以“长篇未定稿”的形式发表了这部作品。3年后,它更名为《激情王国》,由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了单行本。因其先锋的探索性,在几年后,该书又进入了丁帆主编的《中国当代西部文学史》。
1996年6月,20岁刚出头的他在面临毕业去留的问题上,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奔赴祖国最西端的帕米尔高原边防哨所。在校时,他作为班长、最有潜质的创作人才,是北京各大创作团体的首争对象。但他婉言拒绝了在很多人看来千载难逢的留京工作机会,执意要回到“世界屋脊”的寂寞中去,与士兵们一同感受生命的尊严与牺牲的快意。半个月之后,卢一萍抵达南疆军区政治部报到。新疆军区创作室是他当年考入军艺的出发地,他谢绝了创作室主任的挽留,选择了比北疆条件严峻恶劣的南疆。在南疆军区机关,军区政治部主任希望他留下来,可卢一萍的目标并不是养尊处优,而是坚持奔赴某边防团当了一名政治处干事,而后,他又借着下连蹲点的机会,一头扎到了艰难困苦的红旗拉普哨所。此后,少则3个月,多则半年,卢一萍始终没有离开过海拔5000多米高的边防连前哨班以及季节性的执勤点。
有人说,新疆的土地适合出产两种文学,一种是虚构、狂想式;一种是最真实的记录。记录的力量有时会超越想象的力量。正是新疆这片神奇的土地,使卢一萍的文学梦想在此沉淀、蕴蓄力量。行走成为他选择放步天涯的唯一生存状态。与战士们巡逻的日子里,他带领小分队骑着牦牛、荷枪实弹跋涉在国境线上。几个月的行走,令他们长时间骑在牛背上的双腿,在睡觉时都合不拢。对于常人来说,国境线不过是地图上用手指可以触摸到的曲线,而对卢一萍来说,真正的边防线,是从一个界碑向另一个界碑延伸的距离。一步步地丈量过祖国的山河江川,风餐露宿自不待言,身上的处处血口更是在刺骨的寒风中愈合,又被无情地撕裂。这样艰辛的征途,让卢一萍的行囊一天天沉重起来。
为了完成一位驻守南疆13载的老“笔杆子”的临终嘱托,1999年,他利用半年时间,在2万多公里的国境线上,跑坏一辆北京吉普,完成了日后获得解放军文艺大奖的长篇报告文学《神山圣域》。卢一萍沿着时间的足迹一路进发,与历史的隐秘发生着震撼人心的碰撞。2006年,31万字的报告文学《八千湘女上天山》在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杀青。这部历时五载,三易其稿的倾心之作,先后荣获中国报告文学大奖和昆仑文艺奖。卢一萍在这部书中采用全新的视角,通过湘女们回忆录般的口述纪实,完整而客观地再现了那段被时光所遗忘的陈情悲歌。
报告文学的采写,使得卢一萍从写作的观念回到了对现实重新的解悟,潜入了新疆、西藏的泥土之中。他的胸怀筑起了自己的世界——“这里面有草原、湖泊、河流、雪山;有风云变幻,四季冷暖;有背景、意象、语调、标点和人物的表情及命运。”他要在这样的疆域中寻找自己世界的基点,让读者领悟世间“一种普遍但并不深奥的价值”,让读者感受到一丝锥心的疼痛或温暖的慰藉。卢一萍说:“走在路上对我而言,便是生命的形式了。只有这种形式能检验我灵魂的轻与重,生命的存与亡。”世界屋脊带给他强烈的流浪意识,这种“在路上”的美学表达,令他反复吟唱:“既然如此,远行吧,用我们的生命和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