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城文

    “书院门”位于陕西西安市南门内东侧。它既是一座恢弘大气的牌楼，同时也是一条街的名字。这条街的得名，缘于街上的关中书院。今天，西安人通常所说的书院门，更多指的是从碑林到关中书院门口的这一条步行街。整条街由青石板铺成，两旁是一些明清风格的仿古建筑，这些建筑多被用来开设店铺，有卖笔墨纸砚的、有卖名人字画的，每家店铺都被装修得古色古香，人们常常看见这里的店铺老板袖着手坐在里面，有的还捧着个紫砂壶，眯着眼睛，但从不吆喝。

    由书院而雅集

    关中书院是明、清两代陕西的最高学府，也是全国四大书院之一。明万历二十年（1592年），陕西著名学者、御史冯从吾因为忤怒神宗被罢官后回归故里，与友人萧辉之、周淑远等人在今天书院门以西的宝庆寺讲学。多年后，随着弟子越来越多，寺庙就愈发显得地方促狭。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10月，陕西省当时的最高行政长官——布政使汪可受连同其他几位同僚在宝庆寺的东面小悉园一带为冯从吾创建关中书院。书院中建讲堂六楹，题匾名“允执堂”。冯从吾《关中书院记》云：“书院名关中，而匾其堂为允执，盖借关中‘中’字，阐允执厥中之秘耳。”书院中有讲堂和师生宿舍，大门原本朝南向而开，后来改为西向。3年后，新任布政使汪道亨又在书院中建造了一座“斯道中天阁”，专门用来祭祀孔子，至此，书院已初具规模。清雍正十一年（1733年），清政府重视教育，专项拨款给关中书院1000两白银作为书院经费补贴。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巡抚毕沅莅任之初，以为“移风易俗，教化为先”， 于是重新修建关中书院，并延请江宁进士戴祖启来陕主持关中书院，还在全省选拔一批优秀学生到书院学习。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陕西巡抚升允改关中书院为陕西第一师范学堂。

    从关中书院建成开始，关中地区的历届科举考试都在这里进行，大量考生的出现，带动了书院周边业态的生发，旅馆还有一些书店和古玩字画店应运而生。应试者就在这条街上食宿，温习功课以及娱乐放松。因为多是读书人聚集的地方，相应衍生出的商业活动也是极文雅的。

    距离关中书院不远的地方是西安碑林，是北宋二年（公元1078年）为保存《开成石经》而建立的。之后历经几朝的征集，收藏不断扩大。书院门街区文化市场的形成起初也是因为一些人为谋生计拿宣纸到碑林里面拓片了来卖。生意还很红火，于是人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了一条街的商业氛围，有“雅集”之称。

    古今之变

    除了古玩字画，游逛书院门，游客会发现这里的小玩意也多。在这些小玩意中，有一种叫做“埙”。埙是中国最原始的一种古乐器，葫芦状，身上有8个小孔。古埙从6000年前的西安半坡先民遗址中出土后，一直默默无闻。相传贾平凹写《废都》时，邀三五好友月夜登城吹埙，浑厚、悠长、闷浊、神秘、暧昧的埙音让西安人都竖起了耳朵。一夜之间，书院门的所有摊点上都摆满了陶埙，西安人把这个复活的古乐器，推荐给南来北往的游人，一晃这么些年过去了，埙似乎成了西安的一个标志性物品，埙音，也在各色人等的指间飘忽不定。走在书院门，耳边常常会有卖埙的摊主吹奏的埙音。

    此外，不能不提的还有玉。与别的地方不同，书院门兜售的玉器，多是来自西安的郊县蓝田。蓝田玉是中国的名玉之一，历朝各代对蓝田玉的开采从未间断，近水楼台，西安的书院门，自然不会少了蓝田玉。

    当然，书院门这地方最离不开是“书”。这“书”涵盖书、画及相关的一切。古人遗迹有些邈远难觅，但近人的佳作常会在某个小店的角落里熠熠生辉。“长安画派”的风云人物石鲁，“文革”中穷困潦倒，一碗羊肉泡馍换一幅画，老先生羊肉泡馍吃了不少，画也留下不少，这些墨宝，经过沾染油渍的厨师之手，说不定哪天就在书院门露面了。如今人们手中攥着的百元大钞，上面的肖像就出自西安画家刘文西之手，在书院门，刘文西的墨迹不少，栩栩如生的人物画让人看得眼热心跳。书院门一带有许多赝品书画出售，低廉的价格满足了一些附庸风雅者的嗜好，这些交易的背后，是未名人的无奈和无助，如同书院门一个小店的对联：“红日当空，斯文待归。”

    “文革”后期，书院门经过几百年的风霜雨雪，两旁的酒肆、茶房、店铺已荡然无存。整个街区都散发着年久失修后的残破气息。上世纪90年代以后，西安市经过规划设计，由碑林区政府实施，历经3次改造，恢复其为具有明清建筑风格的仿古商业街。住在街区周边的人们常说，过去那种浑厚的历史韵味已经消失大半，只有极专注地找寻时，才能从中察觉出，原来老街的骨子里还是透着古色古香，但仅存的气息也是为了更加清晰地提醒人们老街那正在远去的模糊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