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立元
最近,一首农民工版《春天里》引发了社会各界的热议。然而,网络歌手“旭日阳刚”的迅速走红,却掩盖不了这样一个无奈的现实:“不是农民工没有精神文化需求,而是现今的文化产品不能满足他们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
正在施工的大楼旁,一群农民工蹲在路边默默地吃着饭,满身尘土的他们,彼此没有什么交谈……虽然生活在城市里,他们却显得与城市格格不入,甚至形成了城市里的“孤岛”。最近,迅速走红的农民工版《春天里》又一次把这个庞大的农民工群体推到了人们的视野中。简陋的出租屋、不修边幅的男人、啤酒、香烟、方便面,这些都符合人们对农民工的印象,但话筒、吉他和演唱者陶醉的神情,却似乎超出了人们的想象。
在北京一座小学的施工现场,记者同一位看起来上了年纪的农民工攀谈起来。谈起歌曲《春天里》,他竟然说知道,“不是在网上看的,是听别人说的”。问及自己的文化生活,嘴里塞满食物的他说了3个字——“打扑克”。而23岁的孙建州是这群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今年3月刚跟着自己的河北老乡出来打工。初中毕业的他喜欢上网,但自从来到北京后就再也没有去过网吧,对此他的解释是,“我对周围不熟悉,所以就没去”。由于工作时间长、强度大,加上收入不高,每天干完10个小时的活儿,他们就会回宿舍睡觉。“偶尔出去买东西时,有的人会用鄙视的眼光看我们,觉得特伤自尊。”孙建州说完,自嘲地笑了笑。问及最喜欢干的事,他说是去胡同里的投币点唱机点首歌唱,而最喜欢的歌曲是《打工行》。“这首歌我们都会唱。”孙建州说。
来自河南的祈玉峰今年45岁,16岁就外出打工的他最近换了份交通协管的工作,每天早晨5点上班,下午6点半下班。回到住的地方,因为人多,排队吃完饭已是晚上10点。每月1400多块钱的工资大部分寄回了家。“现在工资基本能按时发放,就没有什么别的愿望了。” 祈玉峰说。但他表示,如果有机会,最想看一看家乡的豫剧。
“农民工早上六七点开始工作,很晚才回宿舍。一般每天要工作10个小时以上,回到宿舍已经很累了,看看电视节目或打打扑克就睡觉,有的可能还没电视看。现在新生代农民工则更喜欢上网、溜冰等。”经历过打工生活的作家王十月说。
因为2003年创建“烦忧热线”,陈军成了农民工群体里的“名人”。住在他周围的都是来北京承包土地的菜农,春夏秋三季都很忙,闲暇时能看看电视就不错了。“很多农民工社区的环境特别差,垃圾满地、脏水横流。在这里,他们没有归属感,没有人关心他们,他们对这个地方没有感情、没有希望,觉得过一天算一天。”陈军说。
而到北师大进修过的陈军能够比普通农民工更深入地思考问题。他把自己的命运和农民工这个群体的命运联系到一起。“我希望能写一本关于农民工的书,书写不写得成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自己的奋斗目标和精神支撑。”
如今,像陈军这样关心农民工群体命运的人越来越多,比如近年来出现的“打工青年艺术团”“打工妹之家”“小小鸟”等为农民工服务的团体。农民工群体对文化生活的需求也在逐渐增长,开始有了自己的博物馆、自己的艺术节、自己的培训班和学校,以及自己的文学……
“我们想通过歌声,歌唱‘劳动最光荣’,确立打工者的价值观,引导打工者的文化自觉。”打工青年艺术团团长许多说,“我们不想用‘农民工’这个称谓,因为我们认为这个词代表着一种落后的文化,是高高在上的精英文化给我们划分的等级。所以我们更愿意称自己为‘新工人’,因为它代表了打工群体的一个发展方向和愿望,要成为这个时代的新工人阶级,争取自己各方面的合法权益。”
许多认为,不是工友们没有精神文化需求,而是现今的文化产品不能满足新工人群体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不少文化产品离我们的生活很远,不能满足我们对生活的思考、追求,不能真正给我们希望和力量。所以“旭日阳刚”只能去唱《春天里》这种本来挺小资的歌曲,但歌曲的高潮部分正好映衬了我们面对现实的无奈和坚强,所以能打动人。这是底层民众对主流文化的一种颠覆和再创作。”他认为,“新工人”需要有以工人为主体的文化来催生大家团结的意识,给大家寻找希望的力量以及解决问题的方法。
说起“旭日阳刚”在网上的迅速走红,许多却认为这是一种无奈,一种新工人文化现状的无奈,他说:“我们应该有自己更嘹亮的声音,文化是我们对现实的思考。我们有精神的困惑,我们的生活这么艰辛,这就使得我们要去追问这是为什么,我们该怎么办?可是主流文化没有给我们答案。所以我们要创造自己的文化,新工人群体文化。我们的文化要直面现实,我认为新工人阶级的文化也会给这个世界一种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