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羲
近日,在北京国际音乐节期间,为纪念德国作曲家马勒,男中音沈洋举行了一场独唱音乐会。演唱会除了以马勒作品为主外,还有舒伯特、沃尔夫的艺术歌曲,受到热烈欢迎。本人是第二次听沈洋演唱,上次是今年夏末在天津音乐厅,他的演唱已经令我震惊。这次北京的演唱形式,同样是没有主持人,当然也没有电声扩大。只是一架钢琴,沈洋演唱,罗马尼亚钢琴家弗拉德·伊夫汀格伴奏,合作极为默契。钢琴家原是歌唱家,因此,全神贯注地入情,二人堪称珠联璧合。
沈洋的发挥似更完整,他用原文演唱,为了让听众便于理解作品内容,在节目单上印了中文歌译词。实际上,他的声音、语言、表情、动作以及眼神,是他演绎作品的主导方面。从观众的反应、掌声、“bravo”的呼喊声,足以证明他的成功。值得一提的是,沈洋把舞台艺术从视觉到听觉所有该运用的手段,都从容自然和谐地表现出来,这是十分难得而少见的。他的成功在于除演唱本身,不带任何外在形式上的渲染和装饰,令现场观众感受到的只是艺术上的精湛与高雅。
本人从幼年接触西洋音乐和美声演唱,听“RCA”红心唱片,意大利、美国、俄罗斯享誉世界的歌唱家,像卡鲁索、吉利、劳伦斯·蒂贝梯、夏里亚平以及中国的斯义桂、郎毓秀……留下深刻印象。然而由于当年国家战乱,经济落后,对于那些大歌唱家、那些世界著名歌剧院,只能是以可望不可及的心态去看待。还记得从国外留学归来的歌唱家张权、蒋英、李维渤、郑兴丽介绍国外见闻时,我是怀着好奇的心情去聆听的。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我们打开了国门,各行各业的人才走出去,同时外国专家、学者被请进来,增加交流打开眼界。仅仅三十年,我们的成就就让全世界刮目相看了。同样,声乐界人才辈出,许多青年歌手在国际上屡获大奖,占领国际歌剧舞台,实现了我们半个世纪前的梦想。当今的声乐舞台,众多优秀歌手各展风采,形成了声乐艺术的大气候。今天又涌现了一颗闪亮的明星——沈洋。
据介绍,沈洋这几年在国际比赛中获得许多金奖,多次应邀在世界各地举行了独唱音乐会,并参加了不少歌剧演出。记得天津音乐会开场时,用大屏幕图像展示了他在世界各地的演出盛况和各国专家对他的评价,全都是顶级的赞扬与深情的感动,意大利歌剧大师贝尔巩奇称,沈洋是他五十三年演唱生涯以来,听过最好的低男中音之一,是一个神童。
被誉为神童,是因为令人们难以想象的,沈洋是个“八零后”,年仅二十七岁,却那么老练、成熟。如按京戏的表现技巧要求,手眼身法步,再加声情字韵形的总体表现,展示了他艺术上的全面修养。他唱的每一首作品,都是经过精心设计和安排,情绪、姿态、举手投足,无一不到位。为情、为内容所表现的是那么得体,有分寸感。他那一米九三的体魄,当唱到高潮、激情和停顿时,留给观众的视觉空间,俨然就是一座雕像,沈洋演唱之所以吸引人的目光,抓住人的情绪,是因为他没有丝毫的不在意,不自觉的东西,观众才不会走神。尤其是钢琴盖子全部打开,这在个人独唱音乐会上实属少见。而沈洋不仅用高强音令人震撼,他还经常以弱声和半声(mezzo voce)的音量也能清晰地传到后排,因为他掌握着高位置(共鸣焦点),声音具有很强的穿透力。
美声演唱艺术在我国流传近百年,科学的发声法,把人的自然本质——嗓音,调理得更加优美动听,把各个共鸣腔体全部震响,产生出丰富的泛音(如光之辉)或曰“绕梁的余音”,在气息的支持下,根据歌曲形式和内容需要做出各种运用和表现。沈洋的演唱,证明了他深厚的功底,加上爹妈传给他的得天独厚的嗓音,声乐的魅力得以充分展现,以致感人至深。
当节目单上的曲目演唱完毕,应观众要求返场演唱时,他用轻柔的自然语气讲了一段话,大意是,今年是辛亥革命一百年,中国共产党成立九十年,我们在欢庆之余,应继承传统。随后演唱了四首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中国经典抒情歌曲:夏之秋的《思乡曲》,黄自的《踏雪寻梅》和《花非花》,陈田鹤的《山中》。歌曲演唱的前后次序,安排得巧妙别致、引人入胜,并且把每首作品都唱得精道细腻,让人们不常听到的那些经典,得以再次闪光。应该说,马勒、舒伯特、沃尔夫留下了不朽,而夏之秋、陈田鹤、黄自同样辉煌永驻。我还想起六七十年代响誉全球的德国歌唱家、男中音费歇儿·迪斯柯,他把舒伯特、舒曼艺术歌曲的演唱,创造了一个新境界,风靡一时。然而当他涉足歌剧时,却差强人意了。因为他只能唱室内乐,而不能胜任歌剧演唱需要的黄钟大吕,恰恰在这一点上,沈洋超越了前辈。
毫不夸张地说,沈洋进入了声乐艺术的全能自由王国,是我国声乐界的骄傲。
艺无止境,我衷心地祝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