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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城镇化浪潮,我们紧急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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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文化报 >  2012-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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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城镇化浪潮,我们紧急出动

    冯骥才

    十多年来,我们走进田野,去发现和认定濒危的遗产,再把它整理好并加以保护;可是这样的抢救和保护的方式,现在开始变得不中用了——因为城镇化开始了。在这迅猛的、急切的、愈演愈烈的浪潮中,平房改造、村庄合并、土地置换,农民迁徙到城镇,丢弃农具、卖掉牲畜、入住楼房,彻底告别农耕……那么,原先村落中那些历史记忆、生活习俗、种种民间文化呢?一定是随风而去,荡然无存。

    这是数千年农耕文化从未遇过的一种“突然死亡”。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无皮之毛,焉能久存?古村落如今只剩下一条存在的理由:可资旅游。很少有人把它作为一种历史见证和文化财富留着,更很少有人把它作为文化载体留着;只把它作为景点。我们的文化只有作为商业的景点、卖点才有生路,可悲!

    不久前,我深入到晋中太行山深处,惊奇地发现连那些身处悬崖绝壁的一个个小山村,也正在被“腾笼换鸟”,改作赚钱的景区。这里的原住居民都被想方设法搬迁到县城陌生的楼群里,谁去想那些山村是他们世世代代建造的家园,里边还有他们的文化记忆、祖先崇拜与生活情感?然而即便如此,这种被改造为旅游景区的古村落,毕竟还有一种物质性的文化空壳留在那里。至于那些被城镇化扫却的村落,则是从地球上被干干净净地抹去。半年前,我还担心那个新兴起来的口号“旧村改造”会对古村落构成伤害,就像当年的“旧城改造”,致使城市失忆和千城一面。

    城镇化与城市化是世界性潮流,大势所趋,谁能阻遏?但城镇化对于非遗来说,无疑是一种连根拔、一种连锅端。我们的现代化是一种急转弯,没有足够文化准备,身边极具遗产价值的民间文化甚至还没来得及被当做文化,就已濒危、瓦解、剧变,甚至成为社会转型与生活更迭的牺牲品。对于我们,不论什么再好的东西,只要后边加一个“化”,就会成为一股风,并渐渐发展为飓风。如果官员们急功近利的政绩诉求和资本的狂想再参与进来,城镇化就会加速和变味,甚至进入非理性。

    此刻,在我的身边出现了非常典型的一例——杨柳青历史上著名的画乡“南乡三十六村”,突然之间成了城镇化的目标。数月之内,这些画乡所有原住居民都要搬出。生活了数百年的家园连同田畴水洼,将被推得一马平川,昔时这一片“家家能点染,户户善丹青”的神奇画乡,将永远不复存在。它失去的不仅是最后的文化生态,连记忆也将无处可寻。

    我们刚刚结束了为期9年的中国木版年画的抢救、挖掘、整理和重点保护的工作,才要喘一口气,缓一口气,但转眼间它们再陷危机,而且远比十年前严重得多,紧迫得多。十年前是濒危,这一次是覆灭。

    我说过,积极的应对永远是当代文化人的行动姿态。我决定把它作为“个案”,作为城镇化带给民间文化遗产新一轮破坏的范例,进行档案化的记录。同时,重新使用15年前在天津老城和估衣街大举拆迁之前所采用过的方式,即紧急抢救性的调查与存录。这一次还要加入多年来文化抢救积累的经验,动用“视觉人类学”和“口述史”的方法,对南乡三十六村两个重点对象——宫庄子的缸鱼艺人王学勤和南赵庄义成永画店进行最后一次文化打捞。我把这种抢在它消失之前进行的针对性极强的文化抢救称之为“临终抢救”。我们迅速深入村庄,兵分三路:研究人员去做重点对象的口述挖掘;摄影人员用镜头寻找与收集一切有价值的信息,并记录下这些画乡消失前视觉的全过程;博物馆工作人员则去整体搬迁年画艺人王学勤特有的农耕时代的原生态的画室。通过这两三个月紧张的工作,基本完成了既定的目标。我们已拥有一份关于天津市西青区南赵庄义成永画店较为详尽的材料。这些材料有血有肉地填补了杨柳青画店史的空白;而在天津市西青区张家窝镇宫庄子村一份古代契约书上发现的能够见证该地画业明确的历史纪年,应是此次“临终抢救”重要的文献性收获。当然,最关键的目的,还是要见证中国城镇化背景下农耕文化所面临的断裂性破坏的严峻的现实,以使我们由此清醒地面对它,冷静地思考将采用何种方法使我们一直为之努力来保证文化传承的工作继续下去。

    应该说,这是我们面对迎面扑来的城镇化浪潮第一次紧急的出动。这不是被动和无奈之举,而是一种积极的应对。对于历史生命,如果你不能延续它,你一定要记录它。因为,历史是养育今天的文明之母。如果我们没了历史文明——我们是谁?

    (作者系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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