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赞叹的崇高和牺牲
康式昭
红土地，烈士鲜血染红
众所周知，中华苏维埃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雏形，中央苏区是革命的红色摇篮，瑞金赤色中华的建立是新中国的伟大预演。人们也都知道二万五千里长征中，几乎每一里地就躺下一位瑞金的战士，而很少人知道，就整个赣州地区而言，方圆每一里地躺下的赣州籍烈士多达三四个。如1931年到1935年间，为保卫苏维埃而战中，在王明、李德等人“左倾”路线控制下的第五次反“围剿”大失败中，此后的坚持赣南游击战中……牺牲的工农民众又何可胜数！
《八子参军》就是根据当年瑞金下肖区七堡乡农民杨荣显一家八兄弟，争当红军并全都壮烈牺牲的真实故事编创的。
我恍然自问：赣南的这片红土地，不正是烈士鲜血染成？
灵魂震撼
我深以为，看《八子参军》，既是纯美的艺术享受，更是强烈的灵魂震撼。
那纯洁的人性，那崇高的心灵，那善良的品性，那昂扬的激情，处处展示出中华民族血脉中的美好因子、积淀中的传统美德，既由来深远又十分现实。
争当“扩红模范”带来了震撼第一波。8个儿子都报名参军，抱回了“扩红模范匾”，却难倒了杨大妈。原本打算是“4个儿子打豺狼，4个儿子种稻粮”。儿子们谁也不愿留下，老大、老二告诉妈：“重走老路当长工。”老三、老四：“手脚饿得弹弹跳，肠子饿得蠕蠕动。”老五：“重新回到破庙中。” 老六、老七、满崽：“三人跟妈去流浪，每人拿根打狗棍。”这番略带淘气的反讽，实实在在地道出了踊跃参军的最深层的原因。杨大妈说得好：“自从有了苏维埃，分田分地才回乡。”原来，参军直接动因是保卫苏维埃，保卫红色政权，而归根到底是保卫翻身成果。
剧作带来的震撼第二波，是七子阵亡的心理描写。在表现这悲壮的牺牲时，剧作选取了非常独特的视角，不写豪言壮语，不抒壮志豪情，而是深入儿子们的内心，写他们和母亲的心灵对话。
导演设置了两个表演区：远山，母亲深情地吟唱着《怀胎歌》；儿子们牺牲前依次凝望妈妈吐露心声，老大：“说好了要平平安安回家，老大我先要食言啦。”老二、老三：“妈妈你别牵挂，妈妈你别害怕，我们倒下的地方会盛开一朵朵小花——芬芳那个山坡，芬芳我们的家。那就是我们对你的牵挂，那就是我们对你的报答。”……充满人情味的一笔笔，这平凡人的心襟展露，让人们禁不住热泪盈眶，唏嘘不已。
剧作带来的震撼第三波，是老妈妈“痛打满崽”。这是一场误会：7个兄长牺牲后，部队首长强令满崽离队回乡照顾老娘。妈妈却以为他当了逃兵，一通怒责痛打。一边是不忍道出哥哥全都牺牲的实情，一边是恨子不争气的愤怒。那一段“我替哥哥痛打你”，简直是声声泪、字字血！
兰花，没过门的儿媳痛哭着道出了一切。然而，红军一走白军来，谁不知杨家八子全参军。兰花深明大义：“哥哥冤恨靠你伸，杨家宗脉靠你承！龙投海，虎投林，满崽只能投红军！”
再次送满崽归队之际，剧中有极为感人的一笔：老妈妈正义凛然地促儿启程，而兰花却跪求：“不！娘，今晚让我俩圆房，给杨家留种！”说真的，在婚礼悲壮的“喜”乐声中，我是禁不住涕泗纵横了。
……然而，满崽，还是倒在了长征路上！
真正成为艺术品
通常，革命历史题材写成宣传品的多，真正成为艺术品难，而《八子参军》可以说是不折不扣地做到了。
剧作自始至终充溢着闪光的人性、浓郁的人情。正像总导演张曼君所说：“我们力求把它打造成一部关注人的本体、心灵、感情的戏剧，打造成一部感人肺腑的艺术品，而且要使之传承下去。”她认为：“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对人的关注、对人的情感的共鸣和共振是永恒的，是值得我们去探求的。”在剧组共同努力下，他们出色地实现了这一既定追求。剧中，我们几乎看不到类似题材中习见的口号化的空喊和概念化的说教。故事、形象、人性在入情入理、朴朴实实中演进、完成、闪耀。
充分发挥采茶戏的艺术特色和专长，是该剧艺术上的另一突出之处。赣南采茶戏是江西最富于地方特色的剧种，具有浓郁的赣南乡土气息和客家文化特色：唱腔立足赣南民歌音调情韵，语言凸显民间幽默风趣，表演则以灵巧的矮子步、优美的扇子花、独特的单水袖而有别于其他剧种，可谓无语不歌，无动不舞，载歌载舞，特色独具。这些采茶戏共有的特色，在特意标明“采茶歌舞剧” （添加了“歌舞”字样）的《八子参军》中，有了更强调、更夸张、更突出因而更完美的展示和呈现。在一定意义上说，这台命名“采茶歌舞剧”的作品，究其实，堪称以采茶音乐为素材的音乐剧。
戏剧语言特别是唱词的生活化、民俗化、民歌风，是该剧又一突出特色。前文已多次引述，剧作多用逐个对仗、排比的手法，即表现了这一点。如连缀贯串全剧的《怀胎歌》，则是流传于当地的地地道道的民歌。再看兰花和八子的爱情对歌，兰花：“郎在这边妹那边，两人相隔几尺远。灯芯拿来搭桥过，有莫胆量过来连？”八子：“十八老妹你莫叫，叫哩心肝哒哒跳。抢着想把心意表，又怕当兵打水漂。” 其语言之生动活泼，比喻之精巧透辟，光是阅读，就委实是一番文学享受。
喜看采茶歌舞剧《八子参军》
黄维钧
大型江西赣南采茶歌舞剧《八子参军》近期由江西赣南采茶歌舞剧院精心打造、倾情推出，受到热烈欢迎和颇高评价。此剧由温何根编剧，总导演张曼君，导演张曼君、邓德森，作曲、舞蹈编导、舞美等均由一批实力强劲的中青年优秀艺术家担当。此剧系江西赣州为纪念中央革命根据地创建暨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成立80周年而推出的重点剧目，历经一年半的辛勤付出，终于获得成功。
此剧以宏阔的历史为背景，取材于当年瑞金下肖区七堡乡农民杨荣显8个儿子争当红军，在反“围剿”战场全部牺牲的真实事迹。此事曾刊于当时中央苏区的《红色中华》报纸。《八子参军》高度艺术化地再现了苏区人民奋不顾身投身革命、无私忘我的热情与大义，弘扬了苏区人民的伟大精神与红色文化的精义。《八子参军》不满足于表述一个过往的动人故事，而是要打造一台在今天仍能启智动情、感人肺腑，具有普世价值、能传之久远的艺术作品。《八子参军》选取了一个富有人性人情味的主题：母难以舍子，最终把8个儿子都送上征途；儿子们都想侍奉老母，却争先恐后地去当红军。剧作在展现情感主题时，非常必要地通过人物的生命历程，表明是根据地和苏维埃政府拯救穷人于水火，苏区百姓明白，只有粉碎敌人的“围剿”，保卫根据地和苏维埃，才能活下去，过上好日子。戏里没有一句口号和议论，却十分切实地表现了老区人民与自己的军队和政府生死相依的本质关系，这也是人物无私无畏、奋勇争先的思想和心理依据。
《八子参军》叙事写意，过程简略，但交待清晰，主旨突出。按其体裁要求，情节并不复杂，但戏剧走势并不单向直行；戏剧架构中有两个拐点，即两次扣紧人物情感的跌宕，使整个戏既有音乐和舞蹈的灿烂呈现，又有相当的戏剧深度。正如总导演张曼君所表示，力求把这个戏打造成一部关注人的本体、心灵、感情，并且感人肺腑的戏剧。台上出现的演员有70人，但真正着力刻画的只有母、子、媳3人。由于采用采茶歌舞剧的演出样式，必须有充裕的时间和空间留给二度创作，《八子参军》纵向推进和横向展示时，多采用穿越、跳跃、联接和平行蒙太奇手法，使戏推进快捷，进展流畅，虚实并用，意象开阔，视点清晰，富有诗意。戏中语言和民曲歌谣，运用娴熟，生动传神，时代气息、地域文化、剧种特色鲜明。
《八子参军》是在有成熟见解的理性驱使下的成功艺术实践。总导演张曼君本是赣州采茶戏的著名演员，曾获中国戏剧梅花奖，从事专职导演以后，佳作累累，也曾成功打造过几台采茶戏。她对采茶戏的现在与未来，有过深思熟虑。她说：“长期以来，我和本地艺术家坚持着一个目标，就是以赣南采茶戏为标杆，扩展它的音乐、歌舞的影响，和全国的艺术表现形态接轨，使之成为独一无二的、具有全国效应的、得到广泛认同的戏曲种类。赣南采茶戏是我们的根，也是我们的魂。”《八子参军》正是在她这样的戏剧理念指导下，整合当地优秀艺术人才，合力打造而成的优秀成果。
《八子参军》音乐唱腔语言未曾离开采茶戏的本体，而是丰富和加强，这就解决了立身之本的剧种特色问题。而且在音乐（含唱腔）上吸收歌剧的铺设，剧中有多种形式的独唱、重唱、合唱、伴唱方式，使戏曲的音乐表现力大大地得以发挥和加强。该剧中的舞蹈也是全剧分量很重的有机组成部分，是吸收了赣南采茶戏中特有的采茶舞蹈动作和表演形式，依据剧情和意境精心编创而成。演出人员都是专业出身，不仅舞得到位，而且形神兼备。
《八子参军》总体上是戏、歌、舞三足并立，有机组合的新地方戏曲样式。它不仅名符其实地达到了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相统一的水准，而且对地方戏的发展，从理论到实践上做了新贡献。
老区人民的革命颂歌
薛若琳
《八子参军》是在2011年江西中央革命根据地创建暨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临时政府成立80周年之际，由江西赣南采茶歌舞剧院推出的一台很有纪念意义的优秀剧目，弘扬了革命精神和主流价值观。该剧用现代文化的表达，讲述了第五次反“围剿”那段惨烈的历史和广大苏区人民对苏维埃政权的热爱和保卫。杨大妈的8个儿子都倒在了血泊中，他们用自己大无畏的精神，面对敌人疯狂的反扑，前赴后继，实践了人民政权人民捍卫的理想和承诺。
《八子参军》中的杨大妈、满崽和兰花3个主要人物刻画、塑造得比较丰满。杨大妈的8个儿子都报名参军，母亲提出去4个留4个，这是作为母亲既有亲情又面对实际的思考，但八子坚持都去当红军，而且还把“扩红模范”的匾牌抱回家中。杨大妈一阵欣喜和自豪，于是同意去7个留一个在家，并提出条件“谁有相好就留谁”，于是满崽留了下来。满崽在恋人兰花的支持下也去当了红军。临行，杨大妈亲手缝了8个“肚兜兜”交给满崽，叮嘱儿子们“带上它，要记住，生我养我靠红土”。在第五次反“围剿”中，七子都阵亡了，上级命令满崽回家照顾母亲，杨大妈认为满崽是逃兵，将他痛打了一顿。无奈，满崽只好说出7个哥哥都牺牲的实情，杨大妈十分悲痛，但仍然鼓励满崽去前线为7个哥哥报仇，为苏维埃而战。苏维埃政权是杨大妈的命根子，她送八子参军就是要巩固人民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充分反映了杨大妈的革命价值观，杨大妈是老区人民的母亲，是中国革命的母亲。
满崽是一个可爱的后生，兰花是一个可敬的姑娘。杨大妈留儿的最初考虑是去4个留4个，后来妥协到去7个留一个，条件是“谁有相好就留谁”，此时兰花出现了，“郎在那边妹这边，两人相隔几尺远”，她“恋哥几多久，今日牵稳手”。兰花深爱着满崽，满崽也深爱着兰花，但是，满崽仍然想去当红军，兰花不留恋卿卿我我，她鼓励满崽去参军，“老娘的冷暖我伺候”。满崽的7个哥哥都牺牲了，组织上命令满崽回家照顾年迈的母亲，杨大妈认为满崽突然回来是当了逃兵，当逃兵对于老区人民来说，是最可耻的事情，是无脸见人的事情，杨大妈送八子参军的骄傲和豪情顿时瓦解，她操起手纳的鞋底就打满崽，要为大哥、二哥直到七哥解恨，杨大妈斥责满崽：“活在人间好不值！”“我再替兰花痛打你，凤凰绝不配土鸡！”满崽决意留下来照顾母亲，但是兰花提醒杨大妈：“《红色中华》登过报，谁不知杨家八子全参军？”反动派打进来，不会放过满崽，杨大妈要满崽快去追红军，兰花坚定地对杨大妈说：“今晚让我们圆房，给杨家留种！”这是老区姑娘掷地有声的铿锵之音，反映了老区人民对自己军队的坚强支持。
《八子参军》充分发挥了赣南采茶戏载歌载舞的地域文化特色，大量民间的、现代的舞蹈的植入，与采茶舞蹈相结合，使肢体语言非常丰富，既让观众熟悉，又让观众感到有些陌生，已经捕捉到戏曲美学的新境界。音乐声腔也别具风格，全剧有独唱、双人对唱、多人对唱、二重唱、三重唱、多重唱、众人轮唱、小组唱等，音乐清新活泼。
《八子参军》从文学剧本到舞台呈现，都是在创新精神指导下进行的艺术创作，它既是采茶戏，又是歌舞戏，不但很好看，而且思想立意又很深刻，其思想性、艺术性和观赏性比较有机地统一。
20年前创作演出的《山歌情》（获文华大奖），前几年创作演出的《快乐标兵》（获“五个一工程”奖），直至去年创作演出的《八子参军》，都体现了赣南采茶歌舞剧院狠抓以剧目建设为中心的理念和实践，为江西采茶戏的繁荣和发展，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铁血男儿多情女
浓墨重彩写赣南
刘锦云
看了一出赣南采茶戏，叫《八子参军》。对我来说，这是一个新鲜的剧种，诠释一个“古老”的故事。剧种新鲜，因为我对采茶戏观之不多。故事“古老”，因为那一段时光已过去大半个世纪，早已沉入历史。
戏描写的是当年工农红军第五次反“围剿”时的一段真实故事，应属当今所谓的“红色题材”。说的是一位赣南母亲杨婆婆，为保卫已经分得的赖以活命的土地不再得而复失，为感恩分给她土地的中华苏维埃政权，在“扩红”运动中，毅然送8个儿子参军。在血与火的战场上，8个儿子全部牺牲，母亲依然挺立赣南大地，期盼着胜利的最后到来……
观戏的感觉是，悲而不哀，悲而不伤。舞台上深情的歌、豪迈的舞，无不体现着昂扬奋进的壮美。对红军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有人这样说过：路线是错误的，英雄是悲壮的。诚然，失败的是战争，胜利的是民意，存留的是英雄。“苏维埃”地盘失守了，遂有浩浩长征，催生出一个“人民共和国”。
戏中的点睛之笔，当属那首《怀胎歌》。那是一首流传久远的赣南民歌，十分形象地描摹女人十月怀胎之情状。在剧中，这首曲调舒缓安详并伴以优美舞蹈的民歌，始终与铁血男儿的踊跃参军、生死搏斗、壮烈牺牲、无尽哀思，乃至母亲盼子团圆的幻想相伴随。白发母亲唱念此歌，又一个小母亲如接力般亦步亦趋地唱念此歌。生——死——生，就这样庄严地连在了一起。一边是艰辛的生命的催生，一边是瞬间的生命的消亡，让人们直观地想到，在必要的时刻，做出必要的牺牲，也许或肯定是必要的，但从根本上铲除这种吞噬生命的人祸——战争，更肯定是十分必要的。凭吊往昔，珍惜今日，警示未来，为正义而参战，为正义而反战。戏在这里突显了一个对人生的大悲悯。一首《怀胎歌》的引入，为戏添彩，使主题深化。于此既可见创作者的良苦用心，又可见创作者对民间艺术素材的深入探寻。沉睡的“自在”状的艺术素材，一旦进入了有心人即创作者的艺术“自觉”，备感神奇。
戏的创作风格，既写实，又写意，做到虚实相生。战场上的激战、勇士的牺牲，是大写意，疏可走马；母亲育儿的艰辛、思儿的牵肠、失儿的痛彻、幻想儿子归来的痴迷之状，以及小情人战前的惜别，是工笔，密不透风。另一风格特点，是刚柔相济。戏中表现赣南男儿的烈烈豪情如金戈铁马，而相伴随、相衬托亦相对比的是女儿的似水柔情。那柔情也是赣南女儿式的火辣辣，因而才有要为红军“留种”的绝唱。
《八子参军》本为纪念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成立80周年而作，堪称命题作文。这对创作者来说，如何把“要我写”变成“我要写”，如何将领受任务的使命感化作自己的创作激情，至关重要；进而做到借剧中人的“酒杯”，浇创作者胸中的“块垒”。应该说，此剧的创作者们在其实践中完成了这个过程。编剧温何根和从创作伊始便参与编剧的总导演张曼君都是在这块红土地上长大的地道的赣南人，与赣南大地母子连心，自不待言。对剧中要表现的人和事，他们多年以来，直接“耳濡”，间接“目染”。进入创作过程以后，作为本地群艺馆长的温何根对其所用的民歌艺术素材，俯拾即是。而作为现今剧坛当红导演之一的张曼君，本就是以演出采茶戏而获梅花奖起家，改做导演后，两度入中戏深造，复“周游列国”，而今服务桑梓，重拾“采茶”，更是左右逢源。于是，在当地有关人士的支持下，他们和整个创作集体，在沿着如何把宣传品做成艺术品，把奉命之作打磨成传世之作的路途上，大大向前迈进了一步，为创作这类作品提供了可资借鉴并值得总结的经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