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焦  雯

    编者按：西安中菲集团，是陕西一家颇具盛名的大型集团公司，资产数十亿，子公司涵盖绿色农业、地产、医药化工、建材加工等多个领域。然而近些年，本以房地产为主业的中菲，忽然间华丽转身，开始将发展重心投注于文化产业。从开办、收购多家艺校、武校，免费招生办起西安鼓乐班、西北秦腔班，到在戏剧不被看好的当下，一口气将8个民营秦腔剧团收归旗下，再到建设“文化百镇”、千村千戏楼工程、打造汉文化博览园等宏大构想及其初步实践，中菲集团敢为人先的做法，连当地的许多文化人都认为是在“烧钱”，然而，包括董事长王汉智在内的中菲人却越做越兴奋——在他们看来，文化产业遍地商机，一镢头下去就是一块金子。十七届六中全会的召开，更为他们转型文化企业再添信心。

    中菲集团缘何义无反顾地跳入被许多人认为“花钱容易挣钱难”的“文化圈”？多年来又走过了一条怎样的转型发展之路？它的宏伟愿景能否实现？近日，我们派出记者就上述问题进行了采访，希望他们的商界视角和发展经验，能为当下的文化人提供一种看待文化产业的全新思路，也能为相关从业者提供一些有益的启示。

    成立于1995年的中菲集团，在陕西当地是一家颇具传奇色彩的大型民企。它不仅涉猎从地产、物流、医药、建材到教育、老龄服务等一系列看似毫无关联的产业类型，行行都干得风生水起、有声有色，近年又将发展重心转移至文化产业和绿色农业。上世纪90年代末，这家一度内交外困的民营企业，创下了在最困难时期偿还大额债务的奇迹，起死回生，也在当地商界赢得“诚信”的美誉。

    它的创建人、中菲集团董事长王汉智同样具有传奇色彩。祖籍河北丰润的他下过乡、当过兵，转业后成为建工行业的一名保卫科长，工作之余，他坚持自学经济和法律，愣是拿下了律师资格证，在做了一段法律事务咨询后，他发现了房地产界潜藏的商机，于是毅然下海干起了地产。近20年的商海浮沉后，身家几十亿的王汉智似乎可以安然地享享清福了，可如今，他却又带领中菲集团，率先扯起了复兴秦腔、重振鼓乐的大旗，还为响应中央号召，打造文化全产业链、撬动西北小城镇建设而四处奔走。

    从地产到文化，从商业经营到现代化小城镇的建设运营，王汉智和他带领下的中菲集团，走过了一条怎样的路？

    艺术教育起家从门外汉到文化人

    中菲集团创立之初主要以房地产业为主，但始终未忘记回报社会。除了捐资修路、建希望小学之外，集团自1997年开始每年出资近百万元，支持陕西省舞蹈大赛、国际标准舞锦标赛、体育舞蹈大赛及全国体育舞蹈和国际舞公开赛等。这也让他们对文化产业产生了浓厚兴趣，2000年，他们尝试组建了全国首个民办老年大学。2003年，中菲又投资成立了全日制中高等艺术院校西安音乐舞蹈学院，经过多年的发展，该学院及其附属的西安舞蹈职业学校、西安体育舞蹈职业学校、西安周至县艺术职业学校、西安楼观终南山武术学校、国际截拳道培训中心、西安中菲技术学校等，已成为我国西部地区上规模的民办艺术院校之一，目前在校生2000余人。

    在位于西安国际港务区的西安音乐舞蹈学院内，我们看到了中菲集团出资数千万元建造的千人大剧院和百人小剧场，专业的音响设备，充足的舞台空间，绚丽的灯光布景，丝毫不输市里的大剧院，而学生们精彩灵动的表演，服装、编舞的新鲜创意，更令人感动、折服。

    据了解，该院的民族舞蹈专业已与陕西省歌舞剧院、西安市歌舞剧院一道，并称为引领陕西舞蹈界的三驾马车，国际标准舞、体育舞蹈专业也已成为金字招牌。无论是西安世园会的开幕式，还是省内的各类大型文艺表演，都少不了来自西舞的强大阵容。

    “我们的学生每年都是供不应求，尤其是男孩子，各个剧院、剧团抢着要。我们也是由此发现，在各地大搞文化产业的当下，文化艺术人才却出现了断层和缺口。一方面，高等艺术院校毕业的高端艺术人才不好就业；另一方面，艺术院团还有快速兴起的旅游演出，又急缺经过一定培训的职业艺术人才，我们恰好填补了这个缺口。”王汉智表示。

    传承民族基因扛起复兴秦腔和鼓乐的大旗

    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初尝甜头的中菲集团认定，文化这盘棋，有的可下。他们开始大手笔地投身文化产业——自2008年起，中菲集团先后接收、兼并了8个濒临困境的民营秦腔剧团，并于2009年10月向西北五省区招收免费生60名，组建了西北秦腔职业教育第一班及西北秦腔班；2010年，他们又资助首批共60名学生，免费进入西安音乐舞蹈学院周至艺校鼓乐系学习，2011年，陕西省文化厅将该艺校命名为全省“西安鼓乐传习基地”；目前，集团拥有的23个子公司中，涉及文化教育产业的公司已达11个，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文化企业。

    就在刚刚过去的3月，中菲集团又向西北五省区招收了97名10至14岁的免费生，开设了西北秦腔职业教育第二、三班。

    近年来，如此大规模地招收戏曲专业新生，在陕西乃至全国都是少有的，招不来学生已是全国戏曲界普遍面临的问题。“其实并不是缺学戏的孩子，而是得找对地方，一般乡村的孩子从小听戏，对戏曲有感情，再加上我们的秦腔班是全免费的，毕业以后又不愁工作，想来的孩子多得很。”曾参与招生的中国秦腔发展促进会副秘书长赵智斌告诉记者，每次招生只需两三天就能招满。此外，为更好地培养人才，这里的秦腔班仍采取最传统的戏曲教育模式，孩子们进入学校后，除学习文化课之外，苦练童子功是最重要的功课，唱念做打一样也不能少。这与一些省级艺校戏曲专业一届只招几名学生，采用流水教学的模式形成鲜明对比。

    “现在有些人办教育是为了挣钱，但我们这里办教育反而是贴钱。” 西舞的教务主任陆海卫告诉记者，在西舞，“免费”意味着学费、伙食费、住宿费、服装费全免，每月还有一定的生活补贴打入卡中。享受同样待遇的还有集团从汶川地震灾区以及云南、青海等少数民族地区招收的百余名孩子。“总共400多名免费生吧，每年光这一块的花费就要600多万元。”陆海卫说，不仅如此，学校每年寒暑假还要负责接送孩子们回家，“最远的是在新疆，一趟就要走三天三夜，来回就是七天，路费也全由学校支付。假如家长来探望，在此的食宿也都由学校解决。”

    8个秦腔剧团，540号人，算得上是西北第一大秦腔剧院了。“办公费、工资、保险、排练费……一年少说也得个几百万吧。”西舞秦腔剧院的杨秋侠院长，现在负责总管8个院团的演出、排练事宜。“现在服装、道具都更新了，大家的工资、保险都有保障了，也就能安心排戏、演戏了。原来生存都有问题，现在劲头可足了，8个团一年大概能演3000多场吧，一天三开腔。”杨秋侠说，为了报答中菲的知遇之恩，大家都铆足了劲演出，演出水平比以前好多了。“去年我们排的《咸阳桥》，在陕西省第六届艺术节上获得了9项大奖，去年还跟着西安市委书记孙清云到台北花博会演出，名气一下子就大了，今年就把明年正月的戏都定出去了，估计明年肯定能自给自足。”对于未来，杨秋侠充满了期待。

    此外，中菲集团还在2010年成立了中国秦腔发展促进会，并发行杂志《中国秦腔》，成功发起和协办了2010年中国秦腔发展（周至）高层论坛和2011年西安戏剧发展论坛，在陕西乃至西北五省区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日前，他们又提出要设立“中国秦腔功勋奖”。“以前的奖大都是颁给戏曲从业者的，我们设的这个奖不局限于专业人员，只要对秦腔发展有突出贡献者都可以参评，这也是为了鼓励社会各界多关注秦腔，支持秦腔的发展。”中菲集团执行总裁王建国解释道。

    “我们也是在组织促进会的过程中才了解到，秦腔有这么多的热爱者和支持者，有这样广阔而深厚的根基。”王汉智告诉记者，当时他们本想邀请全国政协委员、邓宝珊将军之子邓成城来做发展促进会的名誉主席，然而邓老在得知他们来意之后却斩钉截铁地表示：“名誉主席不做，要做就做主席，干点实事！当年你们西安的易俗社成立，我父亲还添过股呢，今天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如今，邓成城与甘肃省原省委常委刘巨魁，陕西省政协副主席张生朝，青海省政协原副主席寻兴才，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原副总司令闫重厚，陕西省戏剧家协会党组书记甄亮等领导干部一道，共同担当起促进中国秦腔事业发展的大任，而促进会的名誉主席、顾问还包括杨虎城将军之女、甘肃省政协原秘书长杨拯美，著名作家、鲁迅文学院常务副院长雷抒燕，陕西电视台《秦之声》原主持人陈爱美等各界名人。由促进会发起的“千村千戏楼工程”——即在西北五省区千个村落建设千座戏楼的惠民工程，已经引起了各省区的高度重视，目前已经有5座戏楼开始建设。

    对于中菲在文化事业上的这些作为，陕西各界叫好声不断，陕西省文化厅厅长余华清近日就在视察中菲集团时大为感动，称他们“做了政府该做的事”，并表示今后将中菲定为联系点，大力支持其文化产业的发展。与此同时，质疑声也不小：投入不少，产出却迟迟不见，这究竟是在做文化产业，还是在做公益事业？王汉智周围的友人，包括集团内部的同事，都对此不甚理解。

    面对外界的种种压力，中菲人却不急不恼，对于未来的谋篇布局，他们心中早已有数，并且正在逐步付诸实施。

    打造文化全产业链做现代化小城镇的运营者

    上游产业是艺术人才的培养，中游是各种驻场和巡回式的演出，下游则是文化产业园区，这是中菲集团正着力打造的文化全产业链。不过中菲并不是在城市里建设传统意义上的产业园区，而是到广阔的农村中去，将文化产业、绿色农业与小城镇建设结合起来，结合当地的特色文化和特色产业，打造一批可持续发展、可复制、规模化的宜居、宜商、宜工、宜农的中国特色的现代化小镇，这就是中菲集团的“文化百镇”项目。

    “具体说来，就是选择一些基础较好、各方面条件具备的小城镇，深入调研当地的历史文化、自然资源等状况，并作出相应规划，包括将入驻何种绿色农业，发展何种特色文化，建设何种风格的房屋等等。比如爱好秦腔的，我们可以建戏台、茶楼，爱好秧歌的，我们可以建设秧歌文化广场，崇尚养生的，可以打养生牌。总之要将当地的特色文化、民风民情有机地融合进整个小城镇的建设中来。”王汉智说，近年来国家提出要大力推进小城镇建设，撤村进镇，但许多农民却积极性不高。“他们担心的是进了镇子，靠什么生存？怎样生活？在这样一个框架下，进镇的农民们有敞亮的新房住，有稳定的工作，有茶喝，有戏看，需要的话，我们还可以引入省内重点中小学在此开办分校，孩子还能有学上，那谁还不愿意来。”

    在中菲人的眼中，文化地产，并不仅仅是将文化固态地凝入建筑、广场、雕塑中去，更应让文化活态地长存于一个特定空间。因此，在“文化百镇”的构想中，一个固定的文化广场或戏台，将成为整个小镇的核心和点睛之笔。“在西北五省区，秦腔就是一张绿卡，尤其在农村，传统上过年过会，红白喜事，就是要看秦腔，电视上演还不行，就得真人唱。你想，这个项目要是铺开了，人才得有多大的缺口！”尽管旗下剧团和学生已经为数不少，王汉智仍向记者表达了他对未来秦腔人才紧缺的隐忧。

    在中菲集团的简介中，文化已经成为写在首位的产业项目，但他们却显然未将文化视作未来集团最大的盈利点。“中菲并不打算靠文化来赚钱，也不指望剧场或者戏剧能带来多少收入，而是要靠文化这个龙头，来凝聚人心，提高整个城镇的品位，从而拉动各个链条上的消费。”在中菲集团的设想中，一个个“梨园小镇”“秦腔古镇”按预想规划建成后，租售房屋、商铺，开展绿色农业、特色旅游、养老产业等，都将产生不小的利润。

    据了解，中菲集团的这一构想与地方政府不谋而合，已有多个城镇主动前来接洽商谈相关事宜，承诺在基础设施配套、用地方面给予大力支持。目前，在陕西、甘肃等地已经规划完成并开工建设的“梨园小镇”就有5个。

    这片热土大有可为商界视角中的文化产业

    事实上，“到广阔的农村中去”只是中菲文化产业谋篇布局中的一个方向。在城市，如何扬长避短，选择别人尚未占领的“蓝海”，中菲集团也有自己的一套。

    “一个是建设艺术大厦、创意大厦。现在城市里闲置的工人俱乐部、文化宫、少年宫什么的很多，我们完全可以凭借我们的地产优势，把这些资产盘活，比如在其原址上建设艺术大厦，底层保留原有公益活动的功能不变，楼上可作为创意孵化中心，免费或者优惠提供给创业者使用，使其成为一个具有引领意义的文化高地，这样，包括周围的商业、交通、餐饮等，全都被带动起来了。”王汉智表示。

    除了正在着眼挑选“艺术大厦”的地点之外，中菲集团获准建设的2012年西安市重点项目“汉文化博览园”也正在规划之中。这个坐落在汉长安城遗址旁的博览园，在未来有望成为活态展示汉文化的窗口。专门演出汉代歌舞和西安鼓乐的大剧院，将是其中的重要构成部分，汉城遗址从此将不再“孤单”。

    在不久前召开的西安市人大会议上，作为市人大代表的王汉智提出了一条建议，引起了众多媒体的关注。“梨园本是唐代都城长安的一个地名，因唐玄宗李隆基在此地教演艺人，后与戏剧艺术紧密联系在一起。我提议在梨园文化的发源地——西安，建设世界戏剧城。”

    在中菲集团进一步的构想中，全中国乃至世界各地的戏剧艺术，都可以在这个戏剧城展示，也不光是传统戏剧，各种现代舞台艺术包括新兴的影视艺术都可以引进来，成为一个相互交流、学习的平台。园区中除了设置多个大小剧院之外，还应配套完备的餐饮、娱乐设施，使其成为综合性的旅游、度假园区。此外，西安目前尚缺能举办大型庆典活动的室内场所，这个戏剧城建起后，将彻底解决这一问题。

    这些思路无一不是大手笔，而这些看似宏大的构想，正在中菲集团的手中一步步地实施着。在中菲人看来，现在的文化产业，正如上世纪90年代的房地产业一般，方兴未艾，充满商机，只是许多人不懂得，要跳出文化看文化，才会别有一番风景。

    “只要跟着政策走，肯定没错”

    在中菲集团获得的林林总总的荣誉中，令记者印象最为深刻的是“西安市先进基层党组织”这块招牌——中菲集团是当地为数不多的设有一级党委的民营企业之一，曾被陕西省委组织部称赞为“西安民营企业党建的一面旗帜”。

    一段时间内，在非公企业中要不要建立党组织，在社会上有着不同的看法，但中菲集团董事长王汉智却始终将“党委书记”这个职务印在自己名片的醒目位置，他坚信：企业有了党组织，就能为企业的健康发展提供可靠的组织保证；依靠党组织，可以更好地发挥员工作用，最终使企业腾飞。因此，多年来中菲一直坚持企业发展到哪里，党的基层组织就建在哪里的原则，不断加强支部建设，通过党员的学习、教育，提高员工对国家大政方针的认识。

    “这么多年办企业，我最大的一个感受就是，只要跟着党的政策走，肯定没错！”王汉智说，无论走到哪里，他都首先记得自己是一名党员，没有党和国家，也就没有自己的今天。

    “文化产业这个领域我是很看好的，中央近几年来多次提出要把文化产业打造成为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去年召开的十七届六中全会，更是提出要使之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经济结构战略性调整的重要支点、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重要着力点，同时还明确指出要推动文化产业与旅游、体育、信息、物流、建筑等产业融合发展，毫不动摇地鼓励和引导各种非公有制文化企业健康发展，看来我们的方向没有错。”王汉智说，看到六中全会通过的决定时他兴奋极了。

    而到广阔的农村去，结合文化产业发展小城镇建设，也是中央政策给予中菲集团的灵感，“国家近些年来一直提倡统筹城乡建设，大力发展小城镇，但是怎么发展，怎样建设，各地都还在探索，我想，像我们这样，用一个统一的先进文化理念来统筹和设计符合当地实际需求的小城镇，应该也是一个重要的发展方向。”王汉智表示，他的“文化百镇”项目，正是由于符合中央政策，又符合地方的实际需要，才能够在短时间内进展如此顺利。

    “总之，文化产业真是商机无限，大有可为，我也老跟我们的员工说，跟着党的政策走，就有好日子过。”在采访的最后，王汉智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