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李婧
在中国，一说起高尔夫球场，人们通常最先想到的几个关键词是污染、昂贵、精英运动，但是，近10年来在美国兴起了一种环保高尔夫，这种高尔夫球场不仅将生态影响降到最低，而且造价也不高，也许对中国的高尔夫建设有一定的借鉴价值。那么，美国的环保高尔夫球场到底是什么模样，又经历了哪些跌宕起伏？日前，本报记者专访了美国知名环保球场设计公司RSW2（邑络设计）中国区总经理聂小敏，她有十几年的环保球场设计经验，其合伙人之一里克·罗宾斯是美国环保高尔夫理念的提出者之一，也是目前全球最具前瞻性的环保球场设计师之一，任职美国高尔夫球场设计师协会（下称ASGCA）副主席、秘书长兼执行董事，2013年将接任主席。
美国高尔夫球场也曾有“蛮荒时代”
虽然现在美国越来越多的球场设计师认同并追求环保理念，但美国的高尔夫球场建设也曾经历过大建乱建的“蛮荒时代”，环保高尔夫理念的推广并非一帆风顺。
聂小敏介绍，在美国，最初的球场设计原则是由美国现代高尔夫球场设计之父唐纳德·罗斯确立的，其核心理念是设计自然球场，即按照自然地形设计球场，没有太多修饰，这是环保高尔夫理念的前身，并形成了后来环保球场设计的一个核心原则，就是对自然的最小扰动。
到1950年之后，现代球场设计理念逐渐兴盛。当时，人类的科技发展迅速，已经成功登陆月球，自信心无限膨胀，人们认为技术、机械可以改变一切，这种趋势也影响到了高尔夫球场的设计，技术派的球场设计理念开始受到热捧。此时的高尔夫球场设计已经偏离了当初自然球场的理念，开始见山砍山、见湖填湖，对自然环境的破坏非常大，设计师不再尊重自然地形，而是更喜欢搬弄自己的设计图。
“到上世纪70年代，这种情况已经很惨烈，美国人填掉滩涂、沼泽和湿地兴建高尔夫球场。里克·罗宾斯当时与著名设计师尼克劳斯合作设计球场，亲眼看到填掉整块的湿地建球场，受到很大震动，罗宾斯学习环保规划出身，这种做法与他的所学背道而驰，他感到很深的罪恶感，从而提出了环保高尔夫的概念。”聂小敏说。
但是，当时罗宾斯的想法遭到绝大多数设计师的讥笑，在一片大建特建中提出要环保、减少人工建设，的确是个异类。而且，当时美国在环保方面的法律法规也没有今天这么健全，惩罚力度不是很强，法律支持的缺失也使得环保高尔夫设计理念一直没有落到实处。
直到1995年左右，美国政府的法律发生很大转变，环保高尔夫设计理念被广泛接受，并得到政府的支持。在美国做一个房地产项目，光是通过环境影响评价可能就要七八年时间，所以开发商必须要考虑环保的事情。从这时开始，罗宾斯在美国的地位提升很快。
“现在，美国已有多个州立法，规定球场的建设必须按照环保原则，其实美国的土地获得流程与中国非常相似，但区别是美国执法非常严格，如环评很难获得，开发完的效果不能破坏生态，甚至是优化生态，政府才会批准。”聂小敏介绍，“另外，节水方面的法律也很严格，比如，佛罗里达州的高尔夫球场很多，该州对用水有严格规定，球场一旦超标用水，要交4倍的水费，且罚款会非常高。”
要做一个优秀的环保高尔夫球场设计师非常难，因为要求设计师具备复合型知识背景，同时要了解设计、施工、草种和植物、景观和后期维护。目前，美国 ASGCA有120多名执牌设计师，他们都是设计师中的佼佼者，但即使是这些经过注册考核的精英设计师，其中能做到上述要求的环保设计师也很少。
高尔夫球场“变身”市政绿化
在美国，一般有3种高尔夫球场：公共球场、日付费球场和私人俱乐部球场，其中公共球场的土地属于国家或集体，国家将其承包给运营商开发球场，收入由政府与开发商分成，目前美国有2.1万个球场，其中约90%是公共球场。
这类球场通常会被当地政府作为市政绿化的一部分，被称为“可玩耍的市政绿化”。实际上，美国的市政绿化并不多，且很少进行维护。而公共高尔夫球场对维护要求很低，用水量较少，通常收费也较为低廉，一般在50美元以下，有的社区球场，社区居民花上几美元就可以打球。
不同于公共球场，日付费球场和私人球场收费一般较高，用水量也较大，因此，在美国法律开始实行严格的节水规定后，受到了很大冲击，随之出现了环保球场的第二个原则，即在设计、施工、选择植物配比时向市政绿化方向靠拢，尽可能不需要或需要最少的维护。
聂小敏说，要做到这点，首先从设计开始就要进行全盘考虑，其次要选择省水的草种，然后施工环节有一套环保施工原则，球场景观也有一套环保指导标准，如很少在球场种花，因为花需要的维护太多，这样从设计开始就按照对自然最少的扰动原则、最低的用水标准来建设球场。
而对于国人认为高尔夫球场常用药和施肥从而污染土壤的看法，聂小敏表示，这完全是人祸，因为中国的球场施药和施肥过度，且管理者的素质问题突出。“中国球场的很多草坪总监是周边农民，他们的农作物种植经验丰富，但不太熟悉草坪管理，习惯将种植农作物的经验直接搬到草种管理中，把农田的过度污染也搬到了球场里。在美国，球场则很少打药，而且美国人很相信实验精神，打药和施肥前都要先做实地测试，看草坪具体患了哪种病才对症用药，并且美国球场的草坪总监都要经过职业认证和就业认证，除了理论基础还需要实践经验才能考到牌照。”
美国环保球场标准明晰
如今，美国环保球场已经制定了明确标准，首先，在国家公园和自然保护区里的球场都必须是零污染的环保球场。聂小敏所在的RSW2公司设计的Canyon Ridge球场就在美国乔治亚州的某个著名风景区和国家公园里，同时也是美国职业钓鱼锦标赛赛场，“这个球场审批就花了7年，环评要求零污染，尤其是对水体的要求非常高，要求进去的水与外排的水一样好。我们设计时，首先要保持原本的土壤物理性质恒定；第二要做好施工时对水体的过滤沉淀，其实很简单，只要做排水时增加一个过滤环节，成本很低；第三是选择正确的草种和植物。”
最终Canyon Ridge球场被2005年《高尔夫文摘》杂志评为最佳新球场，并被多个球场评审机构和媒体给予5星级球场评价。
现在，美国对高尔夫球场审批非常严格，2000年之后基本上已不再批新球场，更多的是对老球场进行环保改造，这种改造一般要遵循两个标准，其一是GEO（Golf Environment Organization）标准，这是联合国认证的标准；另一个是Audubon标准，是完全的北美标准，Audubon是北美最大的环保组织。
如果完全达到这两个标准，并请GEO或Audubon的专家来评审，通过后会获得该组织的颁牌认证。目前，美国有100多个环保球场获得上述牌照。
环保一定更贵吗
很多人认为环保会增加建设成本，但聂小敏认为这是一个误区，“其实建环保球场更便宜，因为土方量减少，如Canyon Ridge球场是个山地形球场，占地1600亩，落差150米，当时我们只做了几十万土方，而在中国山地球场的土方量至少上百万方。并且，景观成本和维护成本低。”
聂小敏还以Audubon标准举例，Audubon标准除了单独的球场标准，还希望球场能与社区建立起友好自然的关系。而对于开发商而言，如果能将球场与社区互动的话，可以省很多钱，比如，在做设计时，如果能将球场的水管与社区的水管连起来，就可以用社区的废水浇灌球场，只要经过一个很小的污水处理中心即可。
此外，球场还能调节社区的气温。“在球场下面有一套灌溉系统，其实相当于一个自然空调，如果与社区联系起来，在社区房子的墙壁里安装水管或空气管，天气热时通过小马达将空气或水压到球场下面循环一圈，再注到墙壁里，气温就降下了。就像苹果电脑一样，散热不需要风扇，而是通过散热导管。这样用户一年能省70%的电费。”聂小敏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