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辰生
从上个世纪50年代起,我们就一起为保护文物而工作,到现在已经有60多年的交情,这么多年来,罗哲文是唯一一个总在问题集中的时候就和我在一起,始终没分开、很亲密的朋友。
他是一个柔中有刚的人
认识罗哲文的人都说他是一个性格温和的人,熟悉他的人才知道,那只是他对人的态度。罗哲文一直认为人与人之间要和为贵,这是对的,但他本人在有些问题上是很坚持的,他对自己认定了的东西是很认真的。
罗哲文有自己坚持的做事准则,对于有些违背实事求是精神、不利于文物保护的行为敢于逆潮流而上。粉碎“四人帮”后,有人说当时的文物局局长王冶秋是康生的人,是“四人帮”的人,对此,我和罗哲文是不认同的。我们不顾当时敏感的政治环境和个人安危力保王冶秋,分别写信给邓小平和胡耀邦,历陈王冶秋与康生的交往纯属正常工作交流。后经中央调查,我们两人反映的情况属实,王冶秋得以平反。这反映出,罗哲文是一个实事求是、敢于顶风而上的人。
1956年,北京市要拆城墙,我们都坚决反对。为了保住朝阳门,罗哲文到处奔走呼吁,还引发了一场“保存什么 如何保存”的争论。当时文物局有两个建筑师,一位是罗哲文,主张保护城墙;另一位是陈明达,认为可以拆了城墙用资料来保存。罗哲文认为用资料保存,是古城墙损坏后不得已的措施,不能保护本体。两人争论得很厉害,并在文物局的机关刊物《文物参考资料》上发表文章,陈明达先写文章,提出城墙可以拆,认为有照片资料等,许多文物都可以得到保存,罗哲文马上写文章对此表示批判。在此问题上我坚决支持罗哲文的意见,后来我们也被大家称为“城墙派”。
他替我受了很多苦
“文革”之初,谢(辰生)、罗(哲文)、金(枫)、杜(克)因为反对军宣队将文物局局长王冶秋划为“死不改悔的走资派”,我们也被打成“反革命小集团”,后又被扣上“516”的帽子,四人都被审查,并一起下干校。他们认为我是大鱼,看我有时候会跟他们拍桌子,就先不动我,把我孤立起来,错误地判断罗哲文好说话,看他蔫蔫的,就先整他,把他整得很厉害,让他去牛棚,经常开会批斗他,想从他那里找出我的“事儿”。他为我挡了头阵,替我受了罪,受的苦比我多。有一次,军宣队让他承认自己是反革命集团分子,还让他供出谁是介绍人。罗哲文没办法,看着面前桌上放着的一顶军帽,顺口说出上面写着的名字,让坐在对面的审问人十分生气,哭笑不得,大半夜去整他,不让他睡觉,罗哲文一直没有说出我,他有自己的一套应对策略,经历了九翻九供,被逼急了就承认自己是“516”,第二天又翻供,一直拖延到林彪出事,罗哲文保护我过了这关。
他是政治信念 非常坚定的人
“文革”的时候,罗哲文受的冲击很大,受害很深。但在“文革”结束后,罗哲文从来没有否定过对毛主席的忠诚,对共产党的忠诚。受那么大苦,罗哲文一直认为不能丢弃毛泽东思想,到死以前,我们谈到这个问题,他也坚持认为学习毛泽东思想很重要。这是很难得的,完全把个人恩怨放一边。现在他不在了,我觉得他这点突出的难得的品格一定要让人知道,他对毛泽东思想始终非常坚定,对现在有人否定毛泽东思想非常反感。
我们也会有分歧 也会吵架
我们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意见一致,在政治认识上一致,在保护文物的问题上意见一致,所以我们有牢不可破的友情。当然,在一些具体问题上,我们也会有分歧,也会吵架。例如在复建的问题上,罗哲文是主张复建的,当然也不是全复建,他认为复建后的建筑可视为文物,这一点我是不同意的,我认为那只是一种标志物。比如地安门复建无法在原址施工,不在原址复建在我看来没有多大意义,而在这一点上,罗哲文是赞成的,但这只是学术概念界定问题上的争议,不影响他对文物保护的贡献。他一辈子都在为保护文物建筑奔走呼号。
(本报实习记者丁艳丽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