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风 李 雪
2010年10月16日,第一次下九江,对庐山音乐石刻的发展环境进行考察;
2010年11月27日,第二次下九江,欣喜地怀揣着31名音乐家的题词上庐山;
2011年2月16日,第三次下九江,确定中华音乐主旋律作品名单表;
2011年6月25日,第四次下九江,与九江方面人员深入探讨音乐石刻园的发展前景;
2011年9月8日,第五次下九江,参加原创歌曲研讨会,点评入选歌曲;
2011年12月9日,第六次下九江,“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几经辗转终于被永久镌刻在庐山的摩崖石刻上;
2012年6月2日,第七次下九江,进一步明确主旋律音乐石刻园发展思路,决定加大对石刻园的开发和宣传力度。
这就是在一年多时间里,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作曲家、音乐评论家沈尊光七下九江上庐山的忙碌轨迹。实际上,吸引沈尊光的不仅是庐山秀美的风光,还有他心目中一项不朽的事业——让横亘于庐山天合谷景区的主旋律音乐石刻园顺利诞生。功夫不负有心人。令人欣喜的是,这条长达800余米的庐山“龙脉”目前镌刻了110名主旋律名作词曲作家及歌唱家的118幅题词,成为一部记录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反映时代变革、抒写人民心声的音乐史诗。
缘起:在这个了不起的时代,庐山更要做文化
漫步庐山,人们都会被它的雄、奇、险、秀所吸引。1961年,毛主席游庐山并题诗云:“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全诗将庐山“匡庐奇秀甲天下山”的风光描绘得恰到好处。庐山于1996年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世界遗产委员会如此评价道:江西庐山是中华文明的发祥地之一。庐山的历史遗迹以其独特的方式融汇在具有突出价值的自然美之中,形成了具有极高美学价值、与中华民族精神和文化生活紧密联系的文化景观。
今天,如果游客进入庐山的天合谷景区,跨过林荫遮蔽的蜿蜒山路,毛泽东“人民音乐家冼星海”、朱德“人民音乐家”(聂耳)、邓小平“中国音乐家”的题词首先映入眼帘,而后便可以自由穿梭于音乐的时空王国了。在一块块巨大的冰川石上,《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黄河大合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十送红军》、《赞歌》、《歌唱祖国》、《祖国慈祥的母亲》、《春天的故事》、《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同一首歌》等经典歌曲分别由相关音乐家题写歌名,由石雕艺人一笔一画郑重地镌刻在巨石上,只要伸手摸一摸,在不同的笔体、不同的尺寸和不同歌曲的悠扬旋律中来回游走,那些感人至深的故事就自然展现在观者眼前。这就是庐山充满人文色彩的另一道风景线——主旋律音乐石刻园,它也被人们称为近百年来音乐历史的重生。
时至今日,庐山音乐石刻园筹建发起人卢邦社仍然清楚地记得中国古建筑学家、国家文物局古建筑专家组组长罗哲文几年前对他说过的话:“做旅游景区是对的,但是不要建多了房子,建多了就是罪人,现在庐山的建筑已经不少了;另一方面,庐山是世界文化名山,在这个时代,庐山开发到现在不做文化也是历史罪人。”从2010年初起,卢邦社通过多方努力拜访了我国很多知名专家、学者,就音乐石刻园项目的可行性和潜力挖掘进行咨询,意外地得到了其中大部分人的支持和认可,基于此,卢邦社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现在几乎所有为我们所称道的经典文化都是反映不同时代人们精神面貌、记录社会变迁的作品,并随着时间流逝在历史的选择下成为民族瑰宝。庐山音乐石刻园就是把当代的优秀音乐文化荟萃到这里,给后人留下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
卢邦社说,做音乐石刻园并不是一时冲动,更多的是出于对庐山发自内心的爱。“不敢奢求你心中有我/但愿你心中有庐山/有庐山就有我/我在为你唱情歌/五老峰前花千朵/我在为你唱情歌/天合谷里泉水泪落/蜂飞蝶舞香满山坡/一曲恋歌永不落……”爱好作词的卢邦社,专门写了这首赞颂庐山的恋歌。
卢邦社出生在鄱阳湖边。当年,在一栋四面土墙未封顶的破房子里,父亲一手带大了卢邦社他们兄弟七个。因为高考制度的恢复和改革开放政策的实行,卢邦社才有机会到南京读书,自己的人生也得以改写。后来,他自己做企业,良好的发展环境又给了他更大的发展空间,时代进步都被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庐山音乐石刻园项目由此应运而生,也圆了卢邦社感恩时代、回报社会的心愿。
在卢邦社的影响和带领下,他的身边很快聚拢了一个智囊团,纷纷为石刻园的发展出谋划策、奔走呼吁。经过几年的筹备,音乐石刻园一期工程已完工,在石刻园的岩石上镌刻了中国文联副主席、文化部原副部长、词作家陈晓光题写的“在希望的田野上”和“江山”,中国音协第七届主席、作曲家赵季平题写的“奏响黄钟大吕”,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音协副主席、作曲家徐沛东题写的“爱我中华”,《新闻联播》开播曲作者、中国音协副主席、作曲家孟卫东题写的“同一首歌”,以及孙慎、吴祖强、严良堃、吕其明、乔羽、阎肃、傅庚辰、杜鸣心、王立平、唐诃、吕远、羊鸣、谷建芬、洪源、张藜、郑小瑛、卞祖善、李光羲、胡松华、刘淑芳、叶佩英、李幼容、闵惠芬、何占豪、陈钢、刘秉义、张胚基、邓玉华、杨洪基、关牧村、蒋大为等百位音乐名家亲笔题书的代表作或题词,成为庐山景区上一道闪耀着人文光彩的风景线。
幕后:谁做都会摆不平,但我不怕挨骂
沈尊光说自己在中国音乐家协会工作30余年,退休后扎扎实实地做了三件事:第一是受中国音乐家协会委托,担任新版《中国音乐家名录》执行主编,该名录收入1.4万余名中国音乐家的基本资料和代表作,成为向中国音协成立60周年的献礼之作;第二是出任《中国乐坛》杂志社社长,发挥自己的余热;第三就是参与庐山主旋律音乐石刻园项目,这也是最让他牵挂的事。
沈尊光坦陈:“音乐是世界语言,可以跨越种族、语言,实现心与心的交流。中华民族是礼乐之邦,孔子2000多年前就开设音乐课程,弟子听完韶乐之后曾三月不知肉味,可见音乐对人的感染。近百年来中国革命的实践,雄辩地证明音乐就是力量,它能使人们崇高起来。今天我更坚信能歌善舞的中华民族是聪明的、不可战胜的,这也是我参与音乐石刻项目的出发点。”
作为音乐石刻项目的总策划,沈尊光充分利用他对中国音乐历史和现状的熟知度,邀请知名音乐家参与,为项目的顺利推进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担任《中国音乐家名录》执行主编的沈尊光对近百年来中国音乐家及其代表作十分熟悉,但数百首主旋律名作究竟镌刻哪些就产生了取舍的标准问题。为此他们几经商定,决定以“中华音乐百年百首主旋律歌曲”为标准,以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传唱至今人们耳熟能详、民族的主旋律音乐为主线,最终从上千首歌曲中精心遴选了110首。
即使对这百余首歌曲,沈尊光也慎而又慎地听取了不少音乐界专家的意见和建议,这其中包括中央民族大学资深音乐家吕绍恩教授、中国音协民族音乐学家冯光钰和中央音乐学院梁茂春教授等,他们对曲目是否为主旋律歌曲以及其在中国音乐发展历程中的影响力,都进行了一一评估。有朋友曾如此劝说沈尊光:“这事难度太大,谁来做都摆不平,都得挨骂。”沈尊光回应道:“挨骂倒不怕,但要对得起音乐家,对得起后人。”
对于工作开展初期的困难,沈尊光有着深刻的体会。在他看来,部分音乐家之所以有顾虑,问题还是出在观念上:认为把自己的名字、作品刻在石头上就是“不朽”,那怎么行?这正说明一些音乐家谦逊低调的为人处世风格。“通过反复工作,使他们明白了音乐石刻的目的主要不是为了宣扬个人的艺术成就,更多的是作为反映时代的一个标志性符号来呈现,道理讲通之后,很多音乐家在心理上就能过那道坎了。”沈尊光说。
在庐山主旋律音乐石刻项目推进过程中,沈尊光被众多老音乐家虚怀若谷、支持民族音乐发展的热情感染着,而邀请这些老前辈题词的感人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
对于已故音乐家吕骥、刘天华、郑律成、王洛宾、曹火星、李焕之、王莘、王酩等,沈尊光通过联系他们的子女,或通过与相关单位联系等方式,得到了他们的手迹题词。经江西省音协名誉主席、钢琴家、原江西省文化厅厅长李坚及热心老歌手陆光标多番约请,终于得到了98岁的指挥家马革顺、96岁的作曲家孟波、95岁的声乐教授周小燕,以及同样90多岁高龄的作曲家朱践耳、笛子演奏家陆春龄等的亲笔题书,可谓弥足珍贵。
2010年10月23日,沈尊光的老朋友、身患脑梗塞的民歌演唱家郭颂,在轮椅上手执毛笔写下“乌苏里船歌千秋传唱”9个大字,并深情地对沈尊光说:“你如果再不来,就看不到我了,能为传承音乐做点事我格外地高兴!”
被誉为歌坛书法家、现已八十高龄的男高音歌唱家胡松华,当年曾因演唱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中的《赞歌》而为人熟知,当他被约请题书时颇为兴奋,饶有兴致地写出了多首有关弘扬民族艺术的诗词。
2010年12月18日,沈尊光专程来到北京崇文门西小街,拜访了歌曲《黄河大合唱》的词作者光未然(即张光年,已故)的夫人黄叶绿。当时,黄叶绿卧病在床,沈尊光与从加拿大回国探望母亲黄叶绿的张平戈不期而遇。沈尊光说明来意并恳请他帮忙查找他父亲创作《黄河大合唱》的手迹,张平戈将光未然1991年12月抄录的《黄河颂》全篇大段歌词手书原件相赠,让沈尊光大受感动。
此外,交响诗《嘎达梅林》的女作曲家辛沪光得知庐山主旋律音乐石刻项目后热情题词,并在国外打来越洋电话询问石刻项目进展情况,表示回国后一定要登上庐山一睹石刻风采,但她2011年11月不幸病故,这一愿望未能实现而终成遗憾。
现在,李坚、沈尊光、陆光标等仍旧四处联络,通过自己的热情和信念去感染每一位音乐家,在整个过程中,他们不仅对中国音乐事业的发展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更为这个时代拥有一批钟情于音乐事业、为艺术奋斗不止的音乐家而备感欣慰。
工匠:镌刻国歌词谱,我们不能要钱
在名家名作荟萃的石刻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苍松掩映下镌刻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的特大型石刻,国歌的歌词、乐谱(五线谱与简谱对照)被完整地刻在冰川石上。为方便游人观瞻,石刻前方还特意开辟出国歌台。据卢邦社介绍,做好主旋律音乐石刻园这项事业,国歌是他的首选歌曲,并且通过精心选址,众多音乐家的题词围绕在国歌石刻周围,中国音乐人同心向党,讴歌时代进步、憧憬美好生活的愿景表达得淋漓尽致。
为了刻好国歌,卢邦社通过朋友介绍,专门请来了北京市房山区大石窝镇的石雕艺人任成富、任成友兄弟。其中,55岁的弟弟任成友参与过卢沟桥、毛主席纪念堂、故宫等国家重大建筑、文物古迹等的修建或修缮工程。多年来,兄弟俩几番上庐山,经常是每天早上六点钟便上山开始工作。因庐山气候多变,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云雾缭绕,冬季下雪时无法开展工作,留给兄弟二人的工作时间有限,所以只要条件允许,他们就要和这些冰川石为伴,两人凭借精湛的手艺,为庐山音乐石刻园的诞生默默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任成友说,他们接到刻写《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的任务是在2011年8月,当时,卢邦社兴致勃勃地把国歌的乐谱交给二人,并一再嘱咐:国歌的刻写是所有作品中最神圣、最严肃、最核心的工作,一定要用心、用情完成好,才不负发起建设音乐石刻园的初衷。
在多年的工作中,任家兄弟早已理解音乐石刻的重大价值和意义,他们对于卢邦社的此番嘱托自然是再重视不过,于是他们放下手头其他工作,全力投入到了国歌的刻写工作中来。
据任家兄弟介绍,石刻园所用的冰川石为第四纪冰川漂砾物,作为庐山重要标志之一的冰川石坚硬无比,比花岗岩还要硬许多倍。整个工作下来,他们损耗了大切割片40多张、钻头50多个,180角磨机由于持续超负荷工作也被烧坏了。任成友工作的时候,哥哥任成富要同时往石头上浇水冷却。考虑到工期和外界环境的限制,他们要赶在当年庐山下雪之前加快工作进度,这样才能尽快完成任务。卢邦社多次上山查看工程进展,不时对项目方案进行修改完善,而朴实的任家兄弟也尽心尽力地做着这项堪称“壮举”的工作。
“怎么能要钱呢,这可是国歌!”提起国歌的刻写,任成友郑重其事地说:自己做了一辈子的雕刻,很多都是国家工程,现在有幸能够把国歌刻在庐山上,是一辈子的荣幸,感激都还来不及,更不用提工钱的事了。
卢邦社说,音乐石刻园的筹建从构想到实施困难重重,从歌曲取舍标准的选择到邀请音乐家题字,很多问题都是当时身处“音乐圈”之外的他的一块心病。现在回忆起来,当初一些朋友和音乐界老前辈的支持,无疑是给自己的最大动力,这其中就包括李坚的肯定。当卢邦社怀着忐忑的心情把自己的想法向李坚汇报后,得到了李坚的鼓励支持,并且当场提供了我国音乐泰斗贺绿汀先生题赠给他的“大音传人”瓷板画拍照作品(原件已存江西博物馆),并在与贺绿汀的女儿沟通后得到推出石刻的允许,这给予了卢邦社继续做下去的信心。
卢邦社还说,中国音乐石刻项目竣工后,将吸引国内外众多音乐爱好者到庐山一睹音乐界泰斗、大师的墨宝,可以丰富游客的庐山见闻,同时也会吸引他们今后经常举办名家演唱会,形成庐山具有可持续性、富有高尚文化气息的旅游热点,为庐山的发展注入更多文化内涵。
现在,在苍松掩映、鲜花竞放的旖旎风光中,在国歌台上,观摩的人群川流不息,或赞叹、或高歌、或沉思、或留影,充分表达着国人的爱国情怀,这里已经成为一处弘扬爱国主义精神并将深刻影响子孙后代的圣地。
沈尊光说他至今记得一位音乐家对他说过的话:云居寺的石经断断续续刻了1000多年,堪与文明寰宇的万里长城、京杭大运河相媲美,是世上稀有而珍贵的文化遗产。当年印度总理尼赫鲁到中国访问看到壮观的石经后对周恩来总理说,他愿用等量的黄金来换取云居寺的石刻华严经。周总理幽默地回答说:黄金有价,石经无价。现在,云居寺的很多石经印度都没有了,可见其价值之高。开拓未来就需要铭记历史,而庐山的主旋律石刻园在经过历史大浪淘沙般洗礼之后,也许会拥有和今天云居寺石经一样不可替代的宝贵价值。
(本版图片由卢邦社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