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怀利

    踏入五月的门槛，馥郁甘醇的粽香就充盈在空气中，即使在睡梦里，你也会被幽幽的粽香萦绕着。这是因一位诗人的离去，而形成的祭奠方式和独特的饮食文化。

    童年时家国皆贫，特别是北方人家，能大口吃到粽子的时候很少。那时大米定量供应，而包粽子的主要原料糯米更是金贵，每家每年只是限量供应几斤，日常不舍得食用，母亲会把它盛进布袋，同时放几瓣大蒜防虫，置于瓷缸中保存。

    直到端午前一天，母亲才将糯米取出，当然，单靠这点糯米包粽子显然不够一家人吃，母亲便把它同日常节省下来的大米搀和在一起，用去年秋天买来的便宜大枣晒成的红枣，一起放进米盆浸泡。

    只要见到母亲开始泡制粽米，我和哥就会狂奔到数里外的池塘边。老家东南面有个池塘，塘边草木葳蕤，其中不乏瘦弱的芦苇，挑拣那些叶面宽的苇叶取下，供母亲挑选使用。

    晚上，母亲开始包粽子，左手握粽叶右手添米，最后拿粒红枣用力按入米中，遇到略小些的红枣，母亲会放进两颗，我则努力瞪着眼睛，心中暗记着那个嵌有两颗红枣粽子的模样，期待明早分粽子时把它据为己有。

    煮粽子的火候很重要，母亲先用旺火催锅，待开锅后改为文火慢炖，其间母亲总要起床数次续柴。自此，迷人的粽香就在空气中弥漫，继而浸入甜蜜梦乡。

    历经一夜文火炖出的粽子，苇叶的清香已和浓浓的米香融为一体，嗅着它的味道，就已经醉了童年。

    每人分得两三个粽子以后，赶紧躲到一边品尝。除去粽叶，望着被红枣浸染过的粽米，先把积在口中的馋水吞下，而后用舌尖贴在柔滑的粽米上，轻轻咬下一点，并不急着咀嚼，而是待浓浓粽香沁入心脾之后，才慢慢咽下。我一直以为，吃粽子的最妙时刻是吃红枣的时候，那红枣早已化为枣泥，入口即化，需忍着大口吞噬的欲望，用舌尖一点点、慢慢地去享受它的甘甜。对于隐于其中的枣核，要先把它留在腮边，待整个粽子下肚之后，再慢慢吸咂，直到枣核的甜味殆尽，口中只有枣木的味道后，又将枣核吐到手中，再三玩味之后才恋恋不舍地将它弃掉。

    记得有一年天公不作美，一日三餐都难以保障。面对如此窘迫的生活，我对端午的粽子已断了念想。哪知，端午的前一天，母亲还是喊我们去取苇叶。原来，没有大米、没有糯米，母亲把留存的谷穗去皮之后，用小米为我们包了粽子，没有红枣做馅，她就选了一个红瓤地瓜将其切块，置于小米粽子中代替红枣。虽然小米的粘性不足，包成的粽子易散，虽然地瓜的甜味不及红枣，可是，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还能吃到粽子，已是让人羡慕不已的事情了。

    时光荏苒，成家立业后的我，与母亲相隔遥远，自此再难得吃到母亲包制的粽子，幸好岳母亦是包粽子的好手。在国富民强物质丰盈的今天，岳母包的粽子五花八门，端午的早餐你是无论如何也品尝不全的：有蜜枣馅的、五花肉馅的、花生米馅的、黑芝麻馅的、核桃仁馅的……特别是浸在粽锅里一起煮过的鸡蛋，味道独特至极，令人万般回味。

    美好的五月是多彩的，空气中注定是粽香的天下：白天你伴着馥郁的粽香工作，夜里你伴着馥郁的粽香入眠，须臾间，千家万户飘粽香，家家粽香入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