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5月30日至6月9日，“美丽中国·海疆行”广西采访组，在北部湾沿海的三个城市钦州、防城港和北海，展开了为期10天的深入采访。在此期间，我们造访了位于钦州的抗外名将冯子材、刘永福故居和曾辉煌数百年乌雷伏波庙；也在新兴港城、中国唯一海上民族京族的聚居地防城港东兴领略了独特的独弦琴技艺；还在被称为世界上最美的火山岛北海涠洲岛，探访了岛上渔民们的现代生活。
随着国家支持力度的加大和中国与东盟关系的不断加强，北部湾几座城市日新月异的飞速发展令人惊叹，深厚的历史文化积淀，以及北部湾人代代相承的开阔奋进、自强自立的精神气质，也在今天依然闪耀。而正是李世川、苏海珍和赖家四兄妹这样一群深深热爱着故土并甘愿为之奉献的人，成为了这种精神气质的传承者。他们的故事或许很普通，但却从一个侧面构成了北部湾精神的剪影……
李世川：
让“伏波文化”成为北部湾精神脊梁
本报记者 焦 雯 本报驻广西记者 莫 曲
“哎啰啰耶哎，哎啰啰耶哎，年冬哎失收不要慌，啊，肚饿要找三宣堂……”在钦州抗法名将刘永福的故居“三宣堂”里，68岁的李世川老人用土话深情地唱起了这首在当地民间广为传唱的歌谣。身为钦州市博物馆前馆长，李世川大半辈子都花在了对钦州边关文化及刘永福、冯子材与马援的研究上。
“历史上的钦州，是一个祖国西南边陲沿海沿边的地区，国际交往密切。因此，视野开阔、意志顽强、包容性强、凝聚力强，强烈的英雄主义、集体主义以及海纳百川的气度，这些在钦州人的性格里都有。而冯子材、刘永福，还有曾经在这里战斗过的马援将军，都是这种边关文化的典型代表。”谈起钦州的历史文化，李世川总是激情四溢、滔滔不绝。
6月2日，本报“美丽中国·海疆行”广西采访组在李世川的带领下，探访了钦州市犀牛脚镇乌雷岭上历史悠久，却依旧香火鼎盛的伏波庙。穿过葱葱树林，来到一片依山向海的开阔平地，眼前那座高约6米、红墙绿瓦的庙宇便是伏波庙了。
李世川告诉记者，伏波庙里供奉的是马援将军。“就像中原地区的人供奉关公一样，马援曾经战斗过的地方都有伏波庙，特别是越南，他们的祭祀也很虔诚。小时候，我的母亲就经常带我来这里祭拜，现在，这里的渔民出海前也都会来祭拜。大家都说求子、求姻缘也很灵。”李世川告诉记者，马援是中越边境地区人们心目中的英雄和神，这个地区还有很多地名与伏波将军有关，桂林有伏波山，越南谅山省的同登市是由文渊市（马援字文渊）改名而成，该市至今还有众多的伏波庙。
“马援是东汉著名的大将军，当年正是被封为伏波将军的他，历时两年，自中原顺水路南下平定了交趾（今越南）之乱，保卫了祖国西南边陲的安定。他的南征不是一场简单的军事征服，更是中原文化的传播之旅。他推行的诸多惠民措施，如建立法度、开通运河、兴修道路与水利工程、鼓励农耕等，也深得当地百姓民心，所以这里的人民到现在一直都怀念他。现在我们钦北防一带的禤姓、黄姓还称自己是‘马留人’，也就是马援留下来的部属。”李世川说着，顺手捡起一块石子，在地上画出了当年马援南下平叛的路线图。
“马援出征时是沿着长江、湘江、灵渠、漓江、桂江、浔江、北流江、南流江，一路到达合浦。这条因平叛开凿出来的‘马援通道’，后来因为其便利成为了海上丝绸之路的前身。所以，坐落在海上丝绸之路出海口附近的乌雷伏波庙，也成为历史上较为重要的一座伏波庙。从前，这个地方的商业交易是相当活跃的，出海要面临风浪等种种危险，人们就前来祭拜，所以香火也特别旺。”李世川对于家乡文化的种种，皆是如数家珍。
“这座庙以前很大的，金碧辉煌，很漂亮，可惜50年代被毁掉了，现在这座是2001年集资重建的，但规模已经不复从前了。”李世川抚摩着庙门口的石柱，痛心地说。
“从公元43年马援平叛成功至今有1970周年，公元78年皇帝下令在他所经过的地方建伏波庙纪念，至今1935周年，所以今年是值得纪念的一年。”李世川说，这些年，随着南海局势的复杂化，越南出现了一种认为马援是侵略者的思潮，这是完全背离历史现实的说法。因此，广西各地和海外华侨要求重建伏波庙、弘扬伏波文化的呼声越来越高。“为此，我们想筹办伏波文化研讨会，将伏波文化传播出去，让更多的人，尤其是年轻人了解这段历史。这也是人们对尊重历史、强化国防、稳定边疆和开发海洋的一种期待。”谈及未来，李世川满眼的期待，他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源远流长的伏波文化及今日钦州人自强不息的精神，能够成为边关文化在新时代的阐释，成为北部湾人的精神支撑。
新一代“哈妹”苏海珍：为独弦琴而生
本报记者 焦 雯 本报驻广西记者 郭凯倩
“这首《过桥风吹》讲述了一个京族的爱情故事，一对互生爱慕的年轻男女以斗笠定情，当父母问起女孩的斗笠时，女孩撒谎说过桥的时候被风吹下了河。”独弦琴演奏家苏海珍解释道，随着她的话语，婉转柔美的歌声响起，裹挟着一股南国韵味扑面而来，悠扬婉转的琴声如吟唱般把人带回到京族三岛美丽热情的阳光海岸。
苏海珍是地道的京族人，父亲是一位京族诗人、作家，致力于挖掘和整理京族的传统文化。母亲则是当地有名的“哈妹”，不仅能歌善舞，还弹了一手好琴。“我的独弦琴启蒙老师就是我的母亲。”从小的耳濡目染让苏海珍从此沉浸在了京族艺术中。
“京族很多人都会弹独弦琴，但是弹得好的很少，要弹准6个泛音就要花不少时间。”苏海珍说。“千日琵琶百日铮，十六学琴六十成。”为了弹好琴，苏海珍四处拜师学艺。“直到在广西艺术学院读中专时，我才开始系统的学习。当时学院里没有教独弦琴的老师，我专门找到东兴文工团的老艺术家何绍跟他学琴。”后来意识到没有较高的音乐素养和乐理知识，独弦琴的技艺很难得到提升，苏海珍又考到中央民族大学学习声乐。为了提高对独弦琴的理解和弹拨技巧，她还远赴弹奏技艺传承更加全面和成熟的越南，向河内著名的独弦琴演奏家黄秀、清心老师拜师学艺。“那段时间每天除了吃饭就是弹琴，一练就是五六个小时，简直像着了魔一样。”苏海珍说。
在中央民族大学将要毕业时，家乡的领导找到她，希望她能回到家乡做贡献。在她踏上回乡之路时，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苏海珍会选择回到东兴这个南海边陲的县城，苏海珍却认为这是自然而然的选择：“民族的艺术根植于民间。回来不是后退，而是为了更进一步。”
如今，苏海珍在东兴市图书馆担任馆长一职，每天的行政工作十分繁忙，但她还是利用工作之外的时间开办了一个独弦琴培训班。在这里，从小学到高中的孩子们每周都要进行4个课时的学习。苏海珍很注重培养孩子们对独弦琴的兴趣，启蒙从儿歌开始。为了让更多的孩子接受系统专业的独弦琴弹唱教育，苏海珍计划扩大招生，每天开课。京族文化的火种在东兴这片京族的大本营里开始发芽和传播。
独弦琴是流传于京族民间的一种纯泛音乐器，唐朝时南亚骠国（今缅甸）进贡中原的贡品中就有独弦琴，它是所有弹拨乐器的弦乐之母。苏海珍在独弦琴弹奏基础上配上京族民歌，并把传统哈调稍加改编修饰，加上和声，让京族民歌更具艺术欣赏性。2005年和2006年，苏海珍先后发行了自己的独弦琴专辑《海韵魅影》和《海市蜃楼》，将独弦琴美妙的旋律传递到了更多人心间。
最近，苏海珍又多了一项工作：他们要把美丽的京族爱情故事《过桥风吹》改编成音乐剧搬上舞台，苏海珍忙得分身乏术。问及累不累，她说：“累，但很有意义。京族在中国只有1.8万人，却拥有2项国家级非遗—哈节和独弦琴，这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能把京族的艺术文化发扬光大是我的梦想，也是我爸爸的心愿。”
2009年东兴万浘京岛风景名胜区里拔地而起一座京族现代民居风格的建筑，这是广西民族生态博物馆建设“1+10”工程中东兴京族博物馆、东兴京族生态博物馆所在的场所。苏海珍的爱徒、27岁的京族女孩赵霞在这里担任讲解员，她从16岁开始便师从苏海珍学习独弦琴。
2009年，苏海珍率领由她和赵霞、黎春玲、杨海红组成的“哈妹组合”征战第十四届CCTV青年歌手电视大赛。凭借京族原生态独弦琴弹唱独有的魅力和风情，“哈妹组合”一路过关斩将冲进全国25强。其中杨海红不懂京族的喃字，但她只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就生背下4首歌。回忆赛前备战的日子，苏海珍说他们是不分昼夜，练到喉咙出血，但是每一次晋级都让他们异常高兴，这次机会让全国的观众都了解了独弦琴。
载誉而归后，苏海珍和“哈妹组合”常被邀请参加各类演出，苏海珍觉得每一次表演都是一个传播京族文化的机会。“在京族里，‘哈’或‘唱哈’就是唱歌的意思，现在还在唱的哈调只有几百首了。我们正在着手抢救和整理遗存的京族民歌，同时准备申遗。”谈到这个话题，苏海珍显得有些着急。但是令人欣慰的是，“以前哈节上能看到的都是老‘哈妹’，现在你们可以看见越来越多的年轻‘哈妹’了，比如我。”赵霞兴奋地说，自从京族获得两项国家级非遗后，人们对京族文化学习和传承的劲头更足了。
赖家四兄妹：重回涠洲岛
本报驻广西记者 宾 阳 冯钰珊
阳光、沙滩、礁坪、码头，教堂、营地，香蕉林、潜水场、渔家乐……这里有美妙的海洋生态美景，还有尝不够的生猛海鲜和热情的客家渔民。6月8日，本报“美丽中国·海疆行”采访组一行七人从北海出发，抵达涠洲岛，在当地体验了岛人当今的生活变化及乡情文化。
涠洲岛是中国最大、最年轻的火山岛，距广西北海市1.85海里。普通游客的登岛方式唯有渡轮运输，航行时间需一个多小时，每天只限3000人登岛。由于当天风浪较大，晕船让船上的乘客们着实体验了一回海上生活的不易。
登岛后，通过导游指引，我们下榻了位于村落深处一家别致的渔家客栈。踏入酒店，由店主赖荣花父亲用3艘旧渔船改制而成的各式家具映入眼帘，古朴而厚重。店内的墙体、楼道均用渔船板拼凑装饰成古船造型，20多个客房内，舒适宽敞的大床以古船木搭成，环保独特的设计，散发着浓厚的海洋气息。这种新奇的风格受尽八方来客的赞赏，酒店也成了岛上最受好评的“渔家客栈”，如今，生意红火的客栈，是赖荣花全家的主要经济来源。
当晚，赖荣花在店外的篱笆庭院中为客人安排了篝火晚会、自助烧烤等游乐项目。出于客家人的淳朴好客，她与几名岛民热情地邀请我们参与其中。这时我们才知道，今年35岁的赖荣花是在岛外读完大学又重回家乡创业的。2004年她大学毕业后，曾在外省一家公司做管理工作，之后回岛创业，至今已9年。
岛上的生活很静谧，但也少了许多外面的精彩，可赖荣花还是毅然决然地回来了。“我习惯了这里的碧海蓝天，迷恋和家人一同赶海拾贝的时光，哪也不想去了。”
赖家曾是地地道道的渔民家庭。和大多数岛民一样，双亲一直在惊涛骇浪中捕鱼打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改革开放后，父母亲又和岛民们一道，种植甘蔗、香蕉以及养殖肉猪等，生活依旧忙碌且艰辛。
见多了传统老渔民靠海吃海的贫困守旧，有知识、有理想的赖荣花不断反思：“咱们的苦日子应该有个头了。”2012年，大姐赖荣花与二弟赖小波、三妹赖超云、四弟赖鸿强为彻底扭转家庭的生活状况，不约而同地达成共识——建造一所具有当地海洋文化特色的客栈。
乘着当地政府出台的系列发展海岛旅游业、完善岛屿服务设施等政策的春风，赖荣花四姐弟说干就干，几经波折， 2013年3月，赖家在祖屋原址上建起了一座4层楼高的客栈。客栈的开张日，就有14名韩国游客慕名前来下榻。距今虽仅营业三个月，但凭着全家人的悉心经营，生意蒸蒸日上，生活水平也得到了改善。
“出海捕鱼是靠天吃饭，当初根本不敢想象今天的生活。”在旁忙活的赖伯笑声爽朗。现在，赖伯从昔日的普通渔民，转变成了客栈的“总掌柜”，负责每日为客人们张罗餐宿。
回想起早年选择放弃大城市里的销售经理职位，毅然返岛发展的决定，赖荣花表示从不后悔，“我渴望回到生我养我的故乡，并将它建设得更美好。”受赖荣花的精神感染，除了尚在读研究生的四弟赖鸿强外，三妹赖超云、二弟赖小波在完成大学学业后均返岛发展，并蹚出了致富路——大姐赖荣花在返岛初期的“无业”岁月，靠一米见方的北海贝雕工艺品小摊积累到了建设酒店的原始资金；三妹的运动服饰公司，在岛上顺利开了业；二弟在当地的旅游发展有限公司宏图大展。如今全家的收入与父辈相比，已经翻了十几番。
“下一步，我们计划在酒店经营的基础上，向渡轮旅游、文化教育、服装设计领域发展，打造成具有当地海洋人文特色的旅游服务业集团品牌。”赖荣花说。与父辈当年单纯粗放的渔作生存方式相比，“现在的年轻人与老一辈不一样啦，他们乐于创新，富有创业精神。”赖伯由衷地为儿女们感到自豪。
提到海岛吸引自己回来的地方，赖荣花兴奋地说，近年来，涠洲岛的海洋生态旅游资源得到了各方力量的科学整合，开发建成了火山地质博物馆、国家地质公园、滴水丹屏景区等闻名国内外的旅游景点。“涠洲岛更美、更宜居，发展潜力也更大了。现在机会大好，我也想开一家旅游公司。”话间，二弟赖小波也忍不住吐露自己的海岛梦想。
家乡的蓬勃发展，吸引了离岛青年返乡。和赖家一样，越来越多的返岛青年选择在岛上投资创业，建起了一批新式渔家乐、农家乐、海洋风情酒吧、海鲜餐店等服务设施，直接推动了海岛的经济、文化和旅游的发展。“新时代的岛民们更愿意靠着知识致富了。”篝火旁，在岛上工作多年的导游小谢也对记者侃侃说道。
谈到对家乡未来的期盼，赖荣花看着远处优美的原生态滨海场和风景如画的海湾说，真希望登岛交通能再便利一些，让更多的人能舒适地来、快乐地离开。（据受访者要求，赖荣花为化名。父亲称呼为赖伯。）
（本版图片除署名外，均由本报记者陈曦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