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实习记者  孙丛丛

    杨松山，这位被誉为“山东民歌王子”的老人今年已经75岁了，年过古稀，但他依然精神矍铄，言谈之间，或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或亮开嗓子唱上一段当年的代表作，只要说到民歌，总是热情不减。

    听他娓娓道来，对人生感叹，为民歌忧心，话里话外，无不传递着对民歌源自心底的虔诚热爱。近60年的艺术之路，不平凡的演唱生涯，杨松山用一个普普通通的比喻注解：“艺术、人生，犹如登山，登上山顶，澄怀月朗，回望脚下的路，却千人千样，苦乐自知。”

    从艺路上漫求索

    熟悉杨松山的人知道，这位在民歌演唱上建树颇丰的艺术家并不是“科班出身”。在他的回忆中，最早接触民歌是“打鬼子”时唱的《抗日小调》。生于1938年的杨松山，小时候正赶上抗战。流离、逃荒时，他看过吕剧、听过大鼓书、扭过秧歌，还常听女歌唱家郭兰英的歌。因为小时候家里穷，父母也不愿他考艺校，杨松山一直把艺术当作业余爱好。1955年，中学还没毕业的他就代表学校参加了昌潍地区（今潍坊市）农民文艺汇演，表演了独唱与重唱节目并获奖。这次汇演中，他第一次听到声乐老师陈湘元的名字。中学毕业后，杨松山慕名考进了陈湘元所任教的益都师范，他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陈湘元的指点。“当时，陈老师有架手风琴，偶尔能跟着他学琴，他还单独教我声乐，常常为我‘开小灶’。”在陈湘元的鼓励下，杨松山的音乐才华得到了尽情施展，学校的大小活动中，都有他声情并茂的演唱。凭着对演唱的一腔热情，杨松山被推举为全校合唱队队长，在他的带领下，《喀秋莎》等苏联经典民歌传遍了校园。

    1958年6月，杨松山从益都师范毕业了。按照当时的分配，他应该到益都五中任教，就在这时，一个难得的机遇摆在了他面前，学校决定保送他去山东师范大学音训班进修！“我毫不犹豫地去了，这是我第一次全面、系统地接触乐理知识”。短短3个月的进修，给杨松山留下了一生难以磨灭的记忆。

    凭借自身优厚的天赋和学习中的勤奋进取，很快，杨松山在民歌演唱上崭露头角。1959年和1960年，他先后加入了山东省跃进歌舞团巡回演出团和山东省职工代表团，把《五莲山小唱》、《歌唱大生产》等山东民歌一举唱到了首都的舞台上。他把山东民歌那种诙谐生动、淳厚质朴演唱得淋漓洒脱，每次巡演，几乎都全场爆棚。1960年，杨松山在中央音乐学院演出时，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吴雁泽跑到后台，激动地握着杨松山的手，说：“您的歌唱得真好，我要好好向您学习”！ 那次演出，杨松山的演唱才华还受到了喻宜萱、汤雪耕等声乐教育家的关注，他们接见杨松山的照片被刊印在1960年5月《人民音乐》的封面和《歌曲》的封底。这两本杂志，杨松山到现在一直珍藏着，视如珍宝。

    1960年7月，当杨松山从北京回到济南时，他已经成了山东歌舞团的一员。原来，为了挖掘人才，山东歌舞团在杨松山进京巡演期间，就为他办好了入职手续。就这样，他走进了专业院团，成为一名正式演员。然而，“雨露滋润禾苗壮”，杨松山深知，自己不能骄傲，更不可错失任何一个向前辈学习的机会。从做伴唱、合唱，到出演小歌剧《吹鼓手招亲》、采茶戏《茶童歌》，再到饰演经典歌剧《白毛女》中“大春”一角，一晃就是3年。但在杨松山心里，他始终信奉“只有小演员，没有小角色”，只要有排练的地方，就

    定有他的身影。

    在杨松山脚踏实地地为他的艺术人生积累时，1963年8月，他又迎来了另一个机会：去上海音乐学院民族声乐系进修。“当时我还在乡下演出，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坏了。上海音乐学院在我心中一直是音乐的神圣殿堂，是我可望而不可即的。”在名家荟萃的上海音乐学院，杨松山幸运地得到了著名声乐教育家姚继新、王品素的悉心指导，技艺日渐精进。连续3年，他被老师和同学们推举参加“上海之春”音乐会。“1965年‘上海之春’音乐会上，由我领唱《问答今日的世界》，那种排山倒海的气势，把在场的观众都打动了。3年里，老师用美声为我们打基础，教我们正确的运腔方法，还时刻提醒我们不要忘记自己的风格，这是对我最大的教益。”提起这段岁月，杨松山充满了感慨。

    阅千曲而成行家

    2005年12月4日，“杨松山从艺50周年”系列活动联谊歌会在山东剧院举行，杨松山在晚会上演唱了《莫忘爹和娘》等山东民歌及《我唱家乡美景多》、《我运煤炭快快跑》等他的创作歌曲10首，当晚，他一开腔就博得满堂喝彩。谢幕时，专程前来观摩的著名歌唱家王昆按捺不住激动，紧握杨松山的手说：“你就是山东的‘民歌王子’！”

    从业余歌者到“民歌王子”，50多年来，杨松山一直把民歌当作民族音乐之本。他说，他首唱的山东民歌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植根于民间。

    杨松山经常在下乡演出、随团访问中和当地艺人攀谈，收集风土民情，融进自己的艺术创作。1963年，杨松山随山东省农村文化工作队巡回演出，到了邹县（今山东省济宁市邹城市），和农民同吃同住，他们即兴创作了《邹县东南有个峄山》；1976年，在随山东省“学大寨”工作团到郓城“驻扎”的途中，杨松山也不忘寻找当地的民歌资源，就是那时，他发现了彭丽媛的音乐才华。“山东民歌非常丰富，我现在收集了6大类8000多首，全省几乎没有我没到过的县。”而跟随“中国东方红歌舞团”到索马里、肯尼亚等国家巡演时，他亦不忘探索异域的风土人情和民歌资源。在根植于民间、博采众长的基础上，杨松山经过数年积淀，形成了属于自己的艺术风格。

    他首唱的歌曲，题材上大都贴近山东人民的生活。“这些歌曲涉及到战争生活、工业生产、计划生育、上山下乡等老百姓关注的方方面面，歌词也都朗朗上口，通俗易懂。”

    “在演唱中，无论旋律还是调式，我都注重歌曲中的地域特色。”在山东民歌中，不同地域有着不一样的演唱风格。像鲁北民歌《闲来无事到庄西》、鲁南民歌《沂河恋》，一个俚俗、乡土，一个婉折、细腻，这些民歌的地域特色，杨松山都有透彻的体悟。

    贴近生活，把声乐理论和地方特色融合，不搞简单模拟，这是杨松山悟出的艺术之“道”，凭借这样的耕耘探索，成为民歌行家，他当之无愧。

    余热生辉情不老

    正是基于对山东民歌的热忱，1999年初，刚从山东歌舞剧院（原山东歌舞团）退休的杨松山便应邀担任了山东爱乐合唱团艺术顾问。时至今日，他仍坚守在这一岗位上。十几年来，他带领山东爱乐合唱团的团员们排练了一大批优秀的中外歌曲，所排演的曲目曾在第一、二届“夕阳红”全国老年电视大赛上荣获银奖、铜奖，在山东省合唱节比赛中荣获混声合唱一等奖、女声合唱一等奖等。今年，杨松山75岁，他仍然早出晚归，活跃在排练现场，乐此不疲。

    与排练的乐趣相比，让杨松山时常忧心的是山东民歌的生存和发展现状。“现在走进山里面已经听不到民歌了，老一辈的艺人已经唱不动了，年轻人都喜欢港台流行歌曲。我之前听过一版变奏的《沂蒙山小调》，竟是用RAP演唱，改动的尺度太大了，就脱离传承的本意了。”

    为了让更多人了解山东民歌，杨松山不辞劳苦，忙着到各地宣传。2007年开始，在北京大学民俗协会、齐鲁发展研究会的推动下，杨松山先后4次进北大开办山东民歌讲座，每次讲座，他都边讲边唱、边唱边演，以期通过自己的热情，唤起更多年轻人对山东民歌的热爱。

    然而，他也深知，在大众文化走向“泛娱乐化”的今天，山东民歌赖以生存的土壤正在逐步缺失。“很多人认为山东民歌作品‘小’，不愿拿到大型的比赛中去。然而，‘小’作品唱好又不易，就更没有人愿意唱，这是山东民歌发展中的一个难题。希望年轻的歌手不要计较名利，好好传承山东民歌的精华。只有关注、演唱的人多起来了，山东民歌才会有新的创作歌曲。”杨松山说。 

    带着这样的心愿，他继续奔波在排练、演唱、宣传山东民歌的各项活动中。“山东民歌的挖掘、传播刻不容缓，只要我还有力气，就会为山东民歌做些力所能及的推动，我还要把民歌继续唱下去。”他笑着告诉记者，自信而又坦然。

    用民歌传播风土民情

    孟广征

    看他足迹踏遍世界各地，名声与歌声传播四方，好不风光。

    民歌，无论是中国的还是国外的，因旋律与语言密切结合，故风格迥异，特色鲜明，绝不似塘中蛙鼓、枝头蝉鸣，难分其中之一。民歌演唱家同样各具其貌，以各自的风格独树一帜。杨松山这一代民歌演唱家所唱曲目各不相同，自成体系，难以相互代替，有如金、银、铜般的嗓子，绝不是包装歌手土鸡瓦犬的摆设，其音质、音色均有鲜明的个性，即使不见其面，只闻其声便知其人。难怪杨松山走到哪里只要开口唱他的拿手歌曲，不报家门人们也会呼出他的大名。所谓艺术家靠作品说话，真是硬道理，杨松山不正是靠歌唱取得的成绩而得到人们的喜爱吗？

    民歌的特色和演唱家的个性，体现着草根文化的地域特色，这种民族艺术的根土性如同“什么土质长什么庄稼，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民歌因有了这种根土性而成为反映民族文化的镜子。登于大雅之堂的艺术，也使杨松山成为一个地域的艺术使者活跃于各地，以此向世界传递山东文化与乡土民情。

    艺术上功成名就的杨松山，如今已芝兰玉树桃李满天，舞台上初露锋芒者，比赛中蟾宫折桂者不乏其人。而今75岁的他，仍在为提高民族声乐演唱水平、培养民歌演唱新人、普及民族声乐知识而奔忙，近60年来从未停止。用他的话说：“要将党和人民给予的知识技能再还给人民。”

    “澄怀星月朗，逸兴晚霞飞”，这是杨松山所追求的艺术境界。愿他为山东民歌和民族声乐艺术振兴发挥余热，培养出继承其衣钵的民歌演唱者，以光大民歌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