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童

    当高秋秋获得全运会四人单桨两千米项目冠军的消息传来，青岛城阳上马街道向阳社区居民沸腾了，而她妈妈却在家中偷偷哭泣。两个月前，高秋秋紧张准备全运会时，父亲突发急病去世，为了不影响女儿备战，母亲孙美丽选择了隐瞒。高秋秋回家后得知噩耗，当即嚎啕大哭——“我不要冠军也要爸爸！”

    又是隐瞒亲人噩耗，又是选手得牌痛哭！这一幕何其熟悉，且也何其可叹。犹记得，去年武汉举行汤尤杯期间，中国羽毛球队从领队到教练，与湖北籍球员王晓理的家人共同隐瞒了一个秘密，那就是开赛前两天，王晓理的外婆因病去世了。因为所有人的“精心保护”，这个消息一直没有泄露，直到中国队获得冠军后，王晓理的母亲才告诉了女儿这个噩耗。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也难怪比赛结束后的王晓理会蹲在地上痛哭流涕——“你们都知道，就我一个人不知道。”想到比赛期间自己与外婆仅仅相隔几十公里，却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她的难过与哀怨确实非常人所能体会。而今天，全运会冠军高秋秋一句“为什么不告诉我”的悲问，想必也最能体现王晓理当时的心情。

    毋庸讳言，假如“穿越”回曾经的那个年代，像高秋秋、王晓理这样“被隐瞒”亲人噩耗而赛场比拼、为国争光的事情，必然会被视作一种“突出事迹”大受褒赞。然而，时移世易，现在却越来越多地招致网友的不同看法；倘若“过滤”掉某些愤青之言或极端之辞，我想至少有一种质疑是无妨公开谈论：这样争来的奖牌甚至金牌，难道不让人觉得有点“冷”么？

    从来的说法都称“忠孝难两全”，可能正是缘于这种思维和理由，所以类似的“比赛经历”，好像成了中国体育界的一种“惯例”。北京奥运会期间，女子举重七十五公斤级冠军曹磊的母亲在赛前两个月便已去世，可出于同样的原因，家人、教练和领导全部选择了“善意封口”，直到稳获金牌那一刻，教练才忍不住向她透露了噩耗——赛场拼搏当然是“为国争光”，可如果为了这份“光彩”，高尚或“被高尚”到连见亲人最后一面的机会也要坚决“奉献”与“割舍”，这种超载亲情的奖牌，就真的那么“无比珍贵”，乃至“无可选择”么？

    “天下有道则庶民议。”现如今，对于“举国体制”的夺牌路径，时常有人会表露“面子工程”或“政绩体育”的忧虑。这种忧虑权当忠言逆耳，“举国体制”自然也不应一概否定。但有一点，似乎再也不能因循守旧、不思改变：奖牌虽好，怎比得人间亲情；成绩重要，岂能凌驾于基本人性。这方面，“它山之石”从未少过：同样是北京奥运会，刘翔如今最强劲的对手之一梅里特并没参加，他给出的理由是——“奥运会前夕，我奶奶去世了，所以我没有参加。但我不后悔，还有什么比亲人更重要呢？”

    体育奖牌既是某种荣誉的证明，更是全民健身的体现。就其本质意义上来说，每一块奖牌或金牌的获得，应当都是温暖人心、助推热情的。所以，不断展示这种温情，散发这种热度，就有必要舍去那种“奖牌第一，人性第二”的思维定势，再莫寻求“隐瞒噩耗，确保拿牌”的制胜之道。一言以概之，奖牌要“含金量”，但更要“含情量”。只有当我们真正不把赛场奖牌的多寡得失看得高于一切时，体育比赛的无穷魅力，才会渗入人心地充分展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