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杜洁芳
编者按：造纸术、印刷术、指南针、火药，从小就深深地根植于中国人脑海中的我国古代四大发明，如今却遭到来自韩国的无端争夺。虽然毕昇发明活字印刷术有典籍明确记载，明清时期雕版印刷地仍留存于世……但如若不加有效保护，再过几十年，面对类似争辩，我们是否还会如此坦然？
2003年，中国文联副主席冯骥才先生探访四堡，深有感触地著文《谁救四堡》，四堡，这个明清时期雕版之乡的落败景象才被更多的人知晓。在城镇化进程中，有多少文化遗产、文物古迹正在遭受侵蚀与漠视，即便是我国古代印刷技术的“活化石”——四堡也不例外。
流淌在古书坊的雕印之声
古镇四堡，位于福建西部连城县的最北端，地处连城、长汀、清流和宁化四县的交界，是一个偏僻的山区小镇，交通谈不上便利，经济也并不发达。然而，就是在这里，曾经以其兴盛的雕版印刷业而远近闻名，成为明清时期与北京、扬州、杭州齐名的四大雕版印刷基地，其所印书籍“行销江南，远播海外”。对于中国出版史研究而言，四堡最大的价值在于，这里保存着最完整的书坊建筑、线装古书和雕版印刷工具，这里是目前世界上唯一幸存的古代雕版印刷基地，这里也是出版界屈指可数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之一。
看着如今仍留存于世的古书坊，使人不得不遥想四堡当年的辉煌。四堡开始印刷业源于一位邹姓村民。民国版四堡雾阁村《范阳邹氏族谱》明文记载：十五世邹葆初“壮年贸易广东兴宁县，颇获利，遂娶妻育子，因居其地刊刻经书出售，至康熙二十年辛酉，方搬回本里，置宅买田，并抚养诸侄，仍卖书治生。闽汀四堡书坊，实公所开创也”。经历了近百年的草创和发展，到了清乾隆、嘉庆年间，四堡雕版印刷术走向鼎盛。据《连城风物志》载：各书坊“广镌古今遗编，布诸海内，锱铢所积，饶若素封”，真是家家无闲人、户户有书香。与此同时，四堡雕版印刷业逐渐向刻版、印刷、包装、销售一条龙方向发展。
之后，随着出版技术的革新，经历百余年的辉煌后，四堡开始走向衰落。据马云章《残云拾遗》载：清咸丰、同治后，“欧化东渐，石印、铅印取代木印。”其生产的图书质量和印刷效率使传统雕印技术望尘莫及。到光绪年间，科举制被废止，八股文不再时髦，作为四堡刻书业主打产品的“四书五经”也逐渐乏人问津，销量一路下滑。设备落后，产品内容和形式跟不上时代前进的步伐，使四堡雕版印刷业市场逐渐衰落。虽然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雾阁的邹海成、马屋的马传图、马崇德等家族还在微量印刷若干种农村幼儿启蒙读物和农用历书等，但已是强弩之末。1942年，四堡刻书终成“广陵绝响”，结束了四大雕版印刷基地之一的辉煌。
古书坊坍塌之后
虽然历史的车轮无法回转，我们无法亲眼目睹当年的盛世，然而，与其他三处印刷基地早已随着历史的湮灭消失殆尽相比，四堡的奇迹般存活依然令人欣慰，1999年，四堡被福建省政府列入首批省级历史文化名乡；2001年，四堡古书坊建筑被国务院列入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令人担忧的是，众多殊荣之下，四堡依然难逃落寞的命运。很多老书坊年久失修，无人居住，有的被改为柴火间、杂物间，有的被村民拆除盖起了新房。大量雕版在“文革”时期流失，所印书籍已无完整之册，印刷工具也多被虫蛀腐坏，雕版印刷工艺几近失传。
据四堡乡马屋村的一位吴姓村民说，“文革”时，四堡大量雕版与各种“四旧”牌匾等都被清理出来烧掉了。当时村里的人不知道雕版的价值，所以还有些被外乡人廉价收购。“我记得有位从厦门来的教授过来收购雕版，5毛钱一块，前后收走了几千块。”
据《连城风物志》载，清初，四堡从事印书业的男女老少不下一千二百人，约占总人口数的60%。世代相传的大书坊至少有100家，而充作书坊的房屋不下300间。时过境迁，古书坊里早已书香不再，秉承这一技艺的人也屈指可数。马力是连城四堡雕版工艺的代表性传承人，他说，他们家从事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刊印生意，自己的爷爷是造纸的，当雕版印刷没落时，他们家主要生产用于雕版印刷的宣纸、毛边纸等，后来，雕版印刷基本被淘汰出局后，马家也不做这个行当了。现在的马力只有业余时间少量印刷一些月饼包装，更多时间则在照顾他的根雕生意。“雕版目前没有什么效益，印刷不用说，卖版也不划算，因为要雕刻一块新版需要很长的时间，人工成本就得3000多元，而买一块精良的老雕版才1000多元。”马力说。
旅游开发能否带来生机
早在上个世纪90年代末，连城县以及四堡乡就想把雕版印刷这个名气很大的古老产业做实。连城多届人代会都提过要将四堡的雕版印刷旅游项目进行开发。连城县当地有关部门对于四堡雕版印刷基地也给予了重视与投入，对几个大型古书坊进行了初步维修和整理；建立了雕版印刷展览馆，并将其列入了旅游产业开发的重要项目之中。
但这些基于旅游开发的规划并没有产生多大的效果，目前，四堡真正开发和可供参观的景点只有雕版印刷展览馆、子仁屋、玉沙桥、林兰堂。而四堡展览馆里的东西，在闽西的其他一些博物馆几乎都有。而且，展览馆里能让游客们看到的东西并不多，仅收藏着500多块雕版和400多册古书籍，以及零散的印刷工具。没有专业的研究人员，展览只是平面的展示，缺乏纵向的内涵，偶有游客，讲解员也只能示范性地简单演示雕版的翻印过程。展馆空洞单调，虽然天天开放，却仍然游客稀少。而当地的村民也没有因为旅游开发而得到什么好处。年轻人大都外出打工，只有年迈的长者与女人们留守，他们有的靠传统农耕为生，有的偶尔从外地的服装厂拉点儿串珠的手工活补贴家用，生活并不宽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