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  胜

    密印寺坐落于湖南宁乡沩山，是禅宗一脉沩仰宗的祖庭，其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曾经出了3位中国佛教协会会长，有“佛教界的黄埔军校”之美誉。去年9月，受宁乡民族宗教事务管理局和密印寺的邀请，我参加了为期3天的“知名作家密印寻禅”活动，感触颇深。

    虽感慨很多，但我只写密印寺的树。

    密印寺的树，最吸引人的莫过于两棵千年银杏。一棵位于禅房旁边，称“裴休树”，为唐朝宰相裴休所栽，至今已有1000多年历史。这棵古银杏树枝叶繁茂，绿意盎然，像把巨伞，把前来观赏的游客笼罩于下；又如一个须发斑白的老人，静静伫立，含笑迎客，且树干中空，内藏两个小塑像——裴休和他的儿子法海法师裴文徳（法海是一代高僧，但《白蛇传》把他杜撰成了一个恶魔，拆散了白蛇娘子和许仙的爱情）。树旁香火缭绕，树枝上挂满了祈福的红绸布，布上印有各种祝福语。裴休为重建密印寺倾注一生心血，密印寺的牌匾是他奏请唐宣宗御赐，他死后也葬于寺内。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千年则树徳。密印寺的一砖一瓦，都凝聚着裴休的心血。“裴休树”是裴休高风亮节的象征，他为密印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让沩仰宗的香火永传，实为后世表率。凌晨或黄昏，我喜欢一个人围着这棵千年古树散步，裴休的塑像在树旁默立，陪伴着我。此刻，时光逆转，梦回唐朝，我仿佛回到了公元849年——无数民工肩挑手提，挥汗如雨，搬运着一块块几百斤重的麻石，垒砌寺庙的基石。非一人之力，非一日之功；无坚忍卓绝之精神，不能至此！无岿然不动之信仰，难以成事！喝水不忘挖井人，我们在享受密印寺的庄严景致和如画风景之时，没有理由忘却这位寺庙的缔造者——裴休！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树如其人，风骨长存。

    另一棵古银杏树位于万佛灵山脚下的广场，据称是沩仰宗的开山鼻祖灵佑法师所栽，又名“白果含檀”——银杏树上寄生了一棵小檀树，檀树后遭雷电击毁。该树为雌雄同体，雄树主干直挺，雌树主干分岔，而且雌树的叶子也有分岔，雄树却没有。灵佑法师是沩仰宗的创始人，公元849年，灵佑来到沩山结庐为庵，传经说法。灵佑创业异常艰苦，过着农禅并重的生活，他凭着对佛祖坚定的信仰，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坚持传播禅宗思想，直到晚年才获得裴休宰相等人的支持，香火渐旺，盛极一时。这棵古银杏，是灵佑法师精神品格的象征，它延续千年，犹如灵佑法师创立的沩仰禅宗，显示着顽强的生命力和持久的影响力。“白果含檀”千余年来曾遭受无数次雷雨风暴的洗礼，却依然傲然挺立，这是个奇迹，仿佛冥冥之中得到灵佑精魂的庇护。我在拜谒灵佑法师陵墓时，注意到了一副对联：“曹溪嫡传南岳渊源百丈慧眼识精英，一花五叶沩仰居首禅风发乳润后昆”，实为对灵佑一生的赞誉和总结。斯人已去，风骨犹存！每个游览密印寺的游客，都应在这棵古银杏树下驻足，体味一下沩仰宗的缔造者——灵佑法师创立该宗的不容易，以及他竭诚护法、终生不渝的精神。

    为此两棵古银杏树，我专门作了一首古体诗：

    《七绝·游密印寺》

    千年银杏发新蕊，

    万佛灵山起莲台。

    菩提非树无尘染，

    沩仰一叶我心栽。

    密印寺中种得最多的植物是南竹和松柏。竹和松，同属“岁寒三友”，历来为中国古今文人敬慕。苏东坡有诗云：“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郑板桥诗曰：“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竹，是正直、虚心、高洁的象征。“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陈毅赞美青松坚忍不拔、宁折不弯。“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郑燮欣赏青松的正直、刚强、坚忍。松，是顽强不屈、坚韧卓绝的象征。遍布寺中的竹和松，赋予了密印寺一种令人仰慕的精神品质。

    在万佛殿的两侧，我还发现两棵不起眼的树，树叶椭圆，树上结满不知名的小果。我询问再三，终于打听到其名腊树，树上结的果子叫腊子。在和寺庙主持贤心法师的交谈中，我了解到他准备将这两棵树换成银杏树。银杏树名贵，而且寿命长，我知其意。但我还是建议他不要换。因我佛慈悲，众生平等，人不分贵贱，树岂可分伯仲，甚至因其低贱而弃之？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每棵树都有生命，都有独属于它的独特的世界啊！

    所有的这些树，都和密印寺的命运联在一起，同呼吸，共患难，见证了密印寺的历史，哪怕是一棵不起眼的卑微的腊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