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乾荣

    有位叫孔庆东的教授，特别喜欢骂大街，不是私下骂，是公开骂，被媒体大肆渲染成了“骂的狂欢”，否则像我这样不跟孔先生接触的人，怎知其骂功呢？

    报道说，孔教授之骂，历史悠久，花样迭出，语言污秽，不堪入耳，可谓集南北“国骂”之大成，凡是他觉得当骂者，即大张尊嘴，一概骂之，毫不留情。

    孔教授骂药家鑫：“长着一张杀人犯的脸”“药家鑫的名字就是杀人犯”。药家鑫是一个罪犯，人们有理由诅咒他的罪行，但孔教授之骂，却是非理性的——如果药家鑫真“长着一张杀人犯的脸”“名字就是杀人犯”，被杀者即使不对他敬而远之，也该防患于未然，还傻傻地等着他来杀自己？

    孔教授骂一家杂志为“汉奸媒体”。汉奸者，卖国贼也。孔教授却不举出被骂者出卖国家的罪证。

    孔教授骂要求采访他的记者，骂词是“去你妈的，滚你妈的，X你妈的”，被无良媒体戏称为“三娘教子”。一般人并不知孔教授跟这位记者的“梁子”结在哪儿，但即使双方矛盾十分尖锐，粗俗的詈骂也是侵犯，而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孔教授骂姜昆“政治上趋炎附势，艺术上狗屁不是”。如果说“趋炎附势”之说虽过火，尚属批评范畴的话，“狗屁不是”，则纯属侮辱了。

    据说孔先生为中国第一名校北京大学的名教授，还是教中国文学的。乖乖，他会不会教他的学生也去骂人——但千万别骂得文采斐然，足够低俗，才堪称名师出高徒嘛。

    孔教授撒着欢儿骂人，就没人“管他”“治他”吗？

    有一次，一位大学生关凯元对孔教授一首七律提了点意见，说不合格律。您知道孔教授如何应对？他称关凯元的说法“驴唇不对马嘴”，这当然不算反批评，因为并没有讲理。无理犹嫌不足，孔教授骂性难抑，愣给关凯元无缘加了个“狗汉奸”罪名。关把孔告上法庭，孔败诉，被判“公开道歉并赔偿精神抚慰金”。法律，似要“管一管”“治一治”这位骂坛骁将了。

    还有位高人，清华大学哲学教授肖鹰先生，见义勇为，看不惯孔骂，但又无权“管”人家，于是来了个“以骂制骂”，近日作文《孔庆东与狗》，把个孔教授直骂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肖教授首先申明：“北大教授孔庆东在媒体骂战，常以‘狗’为战，下面就其行而论之。”孔大教授，这回“将遇良才”了。在肖大教授笔下，孔教授为“天下第一狂吠”“狗性全身”。他还用了“畜生”“奴性”“狗改不了吃屎”“咬人的狗性”“恶犬爱国”“狗的基因”等词语来骂孔教授，其骂功与孔教授，堪称旗鼓相当。五十步骂百步，无分高下。而以骂制骂本身，并不是说理。孔骂固然龌龊，肖骂步其后尘，就高洁吗？

    瞧这两大顶尖名校的两位名教授，一个治中文，一个治哲学，人文得很；然而他们一个骂人，一个骂骂人者，全抛开理性，以撒播低俗、粗陋为能事，真叫咱们观战的芸芸众生，陡长见识，大开眼界。即使正当批评，就算在理，作为学者，能不能用点联想、引用、隐喻、演绎、归纳、指涉的功夫？即使出离愤怒、表达义愤，作为文人，能不能用点曲笔，即英国绅士所谓“塔布”（taboo），去委婉一下？如说“此人未免有点那个”，“那个”什么，骂者不失风度，听者心领神会。鲁迅“骂”论敌，会给人戴高帽子，如“赞”对方“满嘴仁义道德”，实指其“一肚子男盗女娼”——这才是高手呀。

    所以我看，此二人的文学和哲学导师，教出如此不才，首先该挨板子！

    当然，无理搅三分，更多时候是慌不择言的，要的只是口舌之快，也就难免施展市井腌臜之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