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周易

    刘蓉（1816—1873）字孟容，号霞仙，湖南湘乡县（今娄底市娄星区茶园镇）人，年少时即有扫清天下的志向，然心性淡泊，不为功名富贵所累。刘蓉在家苦读的时候，为表明自己的胸怀，将其故居改为“养晦堂”，并请曾国藩为其作《养晦堂记》，曾国藩在这篇文章中写道：“吾友刘君孟容，湛默而严恭，好道而寡欲。自其壮岁，则已泊然而外富贵矣。既而察物观变，又能外乎名誉。”高度评价了刘蓉的建功立业与淡泊功名富贵的人生志趣及道德情操。

    近代哲学家冯友兰将人生境界划分为四，即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无疑，晚清桐城派文学家、理学家、湘军重要将领刘蓉就如一只鸿雁，在浩瀚的天地境界之间展翅高翔。

    近日，春光潋滟，便着意去寻访那曾国藩笔下的“养晦堂”。和许多破旧的古民居一样，刘蓉故居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大门门厅，几根粗大的木梁，以及几个破旧的天井。刘蓉故居的东面部分被改成了茶园中学，校门左侧墙上贴着黑色的大理石，用金字刻着刘蓉简介和他的名篇《习惯说》，还有曾国藩的《养晦堂记》。一棵刘蓉亲手栽下的苍劲高洁的罗汉松，挺立在后栋教学楼的院子里，一阵清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刘蓉传奇的一生和他在那个时代抒写梦想的辉煌。

    时间回到1851年，太平军起事之初，曾国藩当时因种种顾虑对朝廷办团练之命坚辞不出。刘蓉知道此事后，以同乡挚友之谊，专门给曾国藩写了书信一封，劝其不能仅“托文采庇身”，应以“救治乱”为己任。曾国藩接到刘蓉的信后，大为信服，当即肩负起承办团练之命，湘军由此正式走上了历史的舞台。

    湘军组建了，曾国藩自然不会让刘蓉待在“养晦堂”了，而是邀其加入其幕府，负责谋划军政大计。1855年2月，湘军攻太平军于湖口，大营遭受太平军偷袭，曾国藩的船连旗舰也被掳去，文书密件尽失，他愧愤不已，几欲自杀，被刘蓉等拼命劝阻才罢。

    屡败屡战的湘军越挫越勇。1863年2月，刘蓉奉骆秉章命率部追剿石达开，在大渡河与太平军展开决战，刘蓉大获全胜，石达开兵败被俘，随后被押送成都处死。石达开所部是太平天国战斗力最强的军队，曾多次战胜湘军，而刘蓉将其打败并全歼，一洗湘军之耻辱。自此，刘蓉因“谋勇兼优、战功卓著”，名震巴蜀，受到清帝嘉奖，谕刘蓉实授四川布政使。面对前来祝贺的宾客，刘蓉吟诗一首：“前旌忽引碧油幢，廨舍新邻蜀故宫。我似幕中巢旅燕，人从天际望飞鸿。君鱼虽处膏脂地，师德宁为田舍翁。他日归帆湘浦月，好留清梦到巴东。”再一次表达了他功成身退，归隐田园的文人情怀。

    高飞的鸿雁，能看清残破的山河；久居民间的刘蓉，深知民瘼的疾苦。1863年7月，清廷令刘蓉督办陕南军务，并破格提拔为陕西巡抚。当时太平天国还占有东南半壁，清军围攻南京相持不下。陕西捻军的飘忽驰突，西北局势也非常危急。刘蓉在地方凋敝、兵饷两缺的情况下竭力运筹帷幄，忙碌于政事之间，在敌情紧急、军务倥偬之际，时刻关注民生，注意抚恤穷黎，赈济医药，兴修水利，举办屯垦，施展着他“拯饥救溺、康济斯民”的抱负和理想，从根本上消除社会动乱之源。

    人生的境遇常常很难预料。1867年1月下旬，为阻止陕西捻军张宗禹部进逼西安，刘蓉率军防守，因指挥不当而兵败灞桥。灞桥是历史上文人墨客反复吟咏、令人伤感离别的地方。作为文人的刘蓉没想到自己会兵败在此，他怀着悲愤的心情，写下一首《悲灞桥》：“当年曾作虎貔看，谁使江边万骨寒。战后山河流碧血，夜来风雨激悲湍。安知卧地无豪杰，尚想飞天作羽翰。西望招魂但垂涕，故乡明月正团圆。”随着此次战役的失败，刘蓉被革职回家，但他“与人以礼进退，不以得失毁誉为意”，没有对功名富贵流露出依恋之情，而是怀着对家乡子弟兵的愧意，如一只失群的鸿雁，黯然归乡。到家后，刘蓉将自己的书斋“养晦堂”改名为“遂初园”，然后一心精研学问。

    1873年，被曾国藩称颂“洞彻先王经世宰物之本，达于义理之原，遂欲有所撰述，以觉后世之昏昏”的刘蓉溘然长逝于遂初园，给世人留下了《思辨录疑义》、《养晦堂诗文集》等宝贵的精神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