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毅

    历史是可以常讲常新的，而种种引人入胜、启人心智的历史教材，都必定饱含作者个人对史学和历史教学事业的独特感悟。

    布莱恩·帕夫莱克的《西方文明简史》就是一部这样的历史教材。帕夫莱克是美国宾夕法尼亚州威尔克斯巴里市国王学院历史系主任。他从小就喜爱历史，而且乐此不疲，要矢志不渝地跟历史研究与教学打一辈子交道。他之所以要写这本书，按他自己的说法，是因为经过多年的教学实践，他对历史教育中“哪些事情比较重要”有了他“自己的看法”。一个历史教师能够达到这样的境界，应该算是很成功的了。

    细看帕夫莱克的某些“自己的看法”，感到的确颇有特色。比如他给自己这本书设定的副标题——“主导权和多样性”，就集中地反映了他对一般历史发展动力的独到见解。

    在他看来，人类历史上，总有一些人或势力想在各种领域称霸，让其他人或势力向自己俯首称臣，而其他人或势力往往又不会甘心受奴役，总是要通过种种形式的抗争来维持和发展自己的个性——正是这种关于“同一与差异”“权力与自由”的不同诉求之间的张力，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发展机遇，演化出许许多多历史活剧，推动着人类文明不断前行。听起来，这种历史观很有点黑格尔的味道，而作者对人性和思想观念在历史上的作用也的确强调得有点过，但要是我们就此便给它贴上“历史唯心主义”的标签并把它打入“另册”，却又非常不妥。因为说实在的，这种解释道出的终究也是一种真实——另一个层面的真实，而这种真实也是完整的历史认识所不能忽略的。

    又比如，帕夫莱克说，他这部“简史”会演示各历史时期政治、经济、技术、社会和文化的发展动态，而不会特别关注历史上人民的日常生活，理由是“生活方式虽然可以反映某些较大的问题，但本身很少能推动变化”。在当今仍循着年鉴派史学的路数关注社会文化问题的许多学者看来，帕夫莱克的这个观点无疑也是相当另类的，也许他还在延续上世纪80年代开始的“回归事件”的潮流，在认真地反思历史的“碎化”？看看他为自己的叙述设置的五大主题——技术革新、移民与征服、政治和经济决策、教会与国家、有关生活意义的争辩，几乎都是“事件史”的主题。

    尽管就此把帕夫莱克看作“传统史学卫道士”也是荒谬的，但他对短时段现象的高度关注终究是显而易见的。“事件”，或显见的变化，只要产生过深远的历史影响，就是帕夫莱克必定要搜罗进他的这本小书的历史“干货”。

    他这本书的确不大，因而特别宏观，400多页就写完了整整一部西方文明史。所以他只能挑在他看来最重要的一些史事来写，而这也正是他写作此书的初衷：提供受过教育的人都应该知道的最低限度的历史信息，同时提供一个紧扣中心主题的叙述和解释结构。这种事件史取向的历史书写一般都有一种优势：可读性强。而帕夫莱克作为一名优秀的历史教师，自然是会像讲究授课的生动性一样讲究著作的可读性。他明白，要想推动历史学的发展，并充分发挥历史学的社会功能，史学工作者就必须刻意“把学习历史变成一种享受，变成一件连不是专门学历史的、对过去不感兴趣的人都喜欢做的事情”。对重大历史事件的精选与关注，深入浅出的明快阐释，循循善诱的比较学习法，生动活泼的课堂教学方式，以及图像、格言栏和大事年表等辅助手段，再加上作者“小说家般的文笔”……所有这一切，已经使帕夫莱克这本书赢得了学界同行的广泛赞誉。

    （《西方文明简史》一书已由北京大学出版社于2014年5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