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雪
“冰消河北岸，花开向阳枝，打开今古传，先表定场诗。”近日，在北京戏曲艺术职业学院（以下简称“北戏”）的书馆里，22岁的“邹大胖”身穿大褂，脚蹬布鞋，一如往常表完定场诗，便入正题，接着上周六的《东汉演绎》说起了“姚期单鞭闹颍阳”。台下200多名书迷，喝着茶水，嗑着瓜子，听得是津津有味。共计59回的《东汉演绎》，“邹大胖”说了53周，才说到第16回，不过，在场的都明白，生书熟戏听不腻的曲艺，关键看说书先生能不能“hold”住场。
“邹大胖”本名邹博伟，严格论起来，他也不是“先生”，只是北戏影视表演系的学生，嘴上的功夫都是跟他的老师、北戏影视表演系副主任张怡学的。而张怡的师父正是评书大师连阔如之女、北京评书的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连丽如。一年前，连丽如在北戏建立评书传承基地的想法得到北京市文化局支持。2014年6月1日，北戏书馆正式挂牌，自此每周六晚上7点，张怡便带着邹博伟在书馆说上两个小时。一年里，陆续走进书馆的3000多名观众成就了北戏书馆在四九城的美名，正应了连丽如在书馆开张时的话，“评书不是光说书，演曹操不懂曹操不行，评书演员不学京剧的唱念做打怎么有精气神？所以评书离不开戏，戏也离不开书，北戏是个很好的发展地。”
绞尽脑汁留住书迷
5月30日，张怡带着学生们和书迷共同庆祝书馆一周岁生日。为此，北戏给书馆置办了新壶新茶、新桌新椅，唯独书迷都是熟脸。他们远的从北六环赶到南三环过书瘾，近的就是校门口马家堡社区的百姓。想想一年前，为了扩大书馆知名度，张怡带着学生免费给社区居民发赠票，今天，数百位观众自觉购票入场，张怡感慨万千：“在北京，每周有成百观众奔着我们的书馆来听书，太不容易了。书馆消耗的不是观众的两小时，很可能是一家人的一个周末，改变的是他们的生活习惯，可以说，没有书迷的支持就没有书馆的今天。” 这天，为了回馈书迷，张怡在一个半小时里精彩串说《红楼梦》，并把书迷们请上台，分享他们与书馆的故事。
“90后”姑娘田珺算是年轻书迷的代表，如果没意外，她将在新学期成为北戏的学生，跟张怡学习表演和评书。“第一次听张老师说书，她讲的是《康熙私访》，我一下子就被吸引了，然后就在北京的书馆里追着听她讲《红楼梦》、《刘公案》，后来打听到她在这儿教书，干脆报考了北戏。”田珺说。书迷王雪松分析，北戏书馆之所以能拢住人心，一是因为张怡原先是演员，又在北戏从事教学工作，表演功底深厚，说书时台词流畅、情绪到位，很有带入感。除了说得好，低票价也是吸引书迷光顾的原因。据悉，作为北戏的实践教学基地，北戏书馆推出了最高20元的票价，网上团购只需9块9，茶水、瓜子均免费提供。
“曲艺需要演员和观众面对面交流，如果和观众的关怀建立不起来，书馆就没有人气，这都是跟我老师学的。”张怡说，“以前学说书，就想着怎么把书里的故事说精彩，没有立体地思考一个书馆的运营，还觉得师父对我们师兄弟太苛刻了。等我成了一家书馆的带头人，我才站在师父的位置上理解了她。”
让学生在实践中收获真知
“张开含笑口／怡色暖厅堂/风采人皆赞／趣闻乐无央/博学仍谨饬/伟器不飞扬/有日成名后/才成好儿郎。”这首藏头诗，是一位书迷有感于几个月听书的体验，专门送给张怡和邹博伟的，赞誉的背后是北戏书馆作为一个教学和艺术传承基地立足社会的不易。“其实有很多次我觉得坚持不下去了，想放弃。”回忆自己在教学、书馆、家庭之间投注的精力和做出的牺牲，张怡百感交集。
家住北戏附近的书迷夏婷婷也被他们的坚持不懈所打动。每次来书馆听书，早到时，夏婷婷总会看到张怡在一旁的小教室里备书，而邹博伟每次说书下来，全身几乎都会湿透。“他们上台说书时，其他同学会把现场的秩序维持得特别好，可以说从老师到同学，每个人都在义务付出。”夏婷婷说。
学了6年花脸的邹博伟是张怡很看中的评书苗子。但开始时，张怡对他的表现并不满意，“书馆刚起步时，我总想把他从台上叫下来，担心观众被他给说跑了。”张怡笑谈，“慢慢地，他在台上，我不着急了，反而希望他说得长一点，他能撑住场了。”邹博伟也透露，刚登台时自己并不放松，每次都要花一周的时间反复听录音，把要说的内容记住。“现在轻松一点了，上台也能随机应变找些包袱，调节一下气氛。”
小众艺术也可大有作为
如果不是北戏院长刘侗提起，很少有人知道，每周一场评书的收入甚至并不足以支付书馆空调开放的电费。但不止一次，刘侗向外界传达了“北戏书馆必须开下去”的决心。他表示：“北戏书馆的可贵之处就在于在继承传统文化的同时，培养了学生谋生的技能。”
如今，在热心书迷的帮助下，书馆开始重视自身的口碑营销。从网络点评到组织团购，从微信宣传到微博营销，北戏书馆拓宽了自己的宣传营销思路，吸引了更多年轻人和家庭的关注。
北戏书馆的第二个年头，张怡琢磨着有精力的话要再培养一个有潜力的孩子说书。在社会上大海捞针般找到合适的传人实在太难，在张怡看来，“在大学做非遗传承有很多优势，今年我们已经跟北京市教委申请了编辑出版评书教材的项目。我希望联合师父的力量，为北京评书做一套有本可依的艺术教材。”
对于北京评书的传承，张怡一直抱有很大期望：“评书是靠语言支撑的艺术，而语言始终伴随着社会的发展，只要它还和时代接轨，评书就不会成为只能被人们放在角落里供奉的艺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