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丛丛 杨晓卫
早在20世纪90年代，王辉亮就以韵致淡雅的花鸟画为画坛熟知。走进他的画室，不觉会被那满溢的文雅、祥和的气息感动，为他笔下牡丹、藤萝、辛夷、水仙引领春光的美韵陶醉。伴着几盏茶香，在画家谦和、从容的讲述中，他半个世纪以来坚守中国画笔墨传统、融汇出新，在“艺术似与不似之间”艰难求索的绘画之路，缓缓展开在我们面前……
少年学艺 钟爱绘画
王辉亮出生于一个贫苦的工人家庭，并无家学熏陶的他在读中学时受画家鲁醒吾的启蒙，对绘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时，学校有个专门的美术教室，很多同学对国画、西画都有涉猎，我选择了国画。为学好素描等基础课，常与同学们违反校规上自习，又怕被老师发现，我们就把教室的窗户用画板挡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凭借扎实的基本功，王辉亮从当时一起学画的几十名学生中脱颖而出，于1958年考取了山东艺专（今山东艺术学院前身），开始了5年的科班学习。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山东艺专名家云集，于希宁、关友声、王企华、黑伯龙等前辈都曾在此任教。”如愿跨入名校，王辉亮的艺术人生由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老先生们走的都是正法传承的路子、艺术造诣颇深，在他们身上集中体现了中国画诗、书、画、印的高度结合。”王辉亮举例说，在上山水课时，学者型画家关友声曾为给学生做示范，眺望了一眼窗外的千佛山，当即画出了远处山河相依、气象万千的景致，并题诗一首：千佛山头望，齐州九点烟，黄河如带曲，极目风轻帆。功底之扎实，让在场学生无不钦佩。
前3年打基础，初步掌握中、西画要领；后两年分专业，专攻中国画……王辉亮回忆：“一有时间，我们就到公园或千佛山写生，或者拿前人的作品细加临摹。每拿作业让老师指导，他们不吃饭也会先为我们讲解。”黄河口的摆渡船、千佛山的风景、泉城公园里的花鸟都成了王辉亮及他国画同学们笔下的素材，关友声、柳子谷等老师的家也成了他们的活动“据点”，因为追本溯源、研习传统，他们还被其他院系的学生送了个“老夫子”的称号。
扎实的积淀、艰苦的付出，让王辉亮收获颇丰。然而，在他毕业后，却未直接从事国画创作，而是先后到聊城地区师范、展览馆、艺术馆及山东博物馆工作。从三尺讲台上的美术教师到地区艺术馆馆长、博物馆艺术部负责人……多年来，繁琐的事务性工作，并未让他放下手中的画笔，反而，他更热衷于从生活中感悟画理、画道，从兄弟艺术形式中取长补短。在他的作品《花中君子》中，荷花的泼墨处理就明显借鉴了油画中的明暗关系，荷叶部分的墨彩虚实相生、层次分明，在一枝旁逸斜出的荷颈上，一只鸟儿独立其上，生趣盎然。“善于学习、不断求索对画家来说始终都是宝贵的财富，只要肯用心感悟，总会有意想不到的体验与收获。”王辉亮说。
正法传承 融汇出新
“脱离了传统的中国画，则没有灵魂。”经过多年的创作实践，王辉亮深切体会到，任何中国画的创作、出新都离不开传统的根基。
中西方美术史上，无论元代赵孟頫“作画贵有古意”的论述，还是明代董其昌“师古”主张，抑或西方美术史上从塞尚回归普桑等现象，不难发现古今中外画家在“学古养今”上的智慧。就写意花鸟的源流和传承来看，近现代但凡专擅或兼攻写意花鸟的名家，无不在不同程度上取法八大山人，终成大器者，如吴昌硕、陈师曾、齐白石、李苦禅、关友声、柳子谷等。师从关、柳二师，王辉亮自然深谙“取法古人”的道理。
不仅于临摹中学习前人笔墨、融会贯通，王辉亮还从古代画论中寻求一脉相承的理论指导。南齐艺术理论家谢赫在《画品》中所论的气韵生动、骨法用笔、应物象形等“六法”，在王辉亮看来是中国绘画最具指导意义的理论之一，至今仍影响着他笔下的创作。
“写意画是‘写’出来的，讲究简约乃至夸张的意趣。”在王辉亮看来，师古也好、创作也罢，写意画不能满足于一笔一画、徒有形似，而要追求意境、格局，并融入一个画家对时代与生活的理解，那种为把画面填满、内容却空洞无物的画风，是对写意精神的误读。
就像齐白石曾对弟子说“学我者生，似我者死”，画家取法古人，还要似师有异、学而不仿。王辉亮的作品，体现着他的悟道、情怀，反映着他的学习、求变。他的藤萝作品大大小小，画幅虽不尽相同，却无不根据纸张大小，落笔随情。“我画藤萝，花、叶等从不按规律铺排，而是穿插跟着画面走。勾花点叶或勾叶墨花看似随意，却在构图和布白上经过了用心剪裁。”同样，王辉亮笔下的牡丹、水仙等物象，无不在笔墨与构图间，反衬着他人生修为的一种境界——低调、素朴，却充溢着积极向上的正能量。
深谙艺术“似与不似之间”的分寸，王辉亮通过不断积累、探索，开创了个人写意花鸟画创作的新境界：在物象描写上，他精妙入微地刻画了动植物的生动情态，又适应了表达情感的需要；在笔墨表现上，以奔放有力、简洁淋漓的笔力，营造了“笔情纵恣，不泥成法”的意境；在结构布局上，他将大胆剪裁与分割空间巧妙结合，气势博大、收放自如。即便如此，王辉亮仍不满足于已取得的成就。“每读徐渭、石涛、齐白石等人的画作，我都有较前一次不一样的感悟。作为一个画家，艺术生命就应建构在不断汲取之中，而不该被虚名所困。” 王辉亮说。
立足生活 大胆取舍
花鸟，天之生灵，人之伙伴。王辉亮徜徉于艺术百花园40余年，无论富贵的牡丹、优雅的水仙、高洁的荷花，清秀的修竹，还是嬉闹的鸟雀、翻飞的蜜蜂都在他的笔下绽放神采，不管其笔法苍劲还是婉约，都彰显着一种生命的张力，表露着生活中的简单诗意。
“花鸟有情，只有把花鸟当作有感情的人来画，才能为画面注入意趣、画出灵魂。”在王辉亮看来，花鸟画最强调感于自然、宣于内心，它讲求自然物性与人的精神追求的对应，其中，始终不变的是外物与人在生命形式上共通的审美属性。因此，好的花鸟作品中，不仅融入了创作者自身对生活的感悟，更反映着其对生命的认识与态度。
为画好牡丹，王辉亮对这个物种悉心研究了数十年，并曾数次到菏泽牡丹园观摩、体验。“大到它的生长结构，小到叶子是互生的还是对生的，我都悉心观察。我画面中的牡丹绝非杜撰，它们来自于生活，又经历了艺术创作的大胆取舍。”王辉亮说，写意的艺术处理绝非等同于生活真实，要达到“意在笔先、趣在法外”的境界，除了要在技法上练就水到渠成的本领外，还尤为考验一个创作者的眼界与品格。
“春来谁作韶华主，总领群芳是牡丹。”千锤百炼，王辉亮画牡丹已达到了“下笔如有神”的境界。一幅正在创作中的牡丹在他谋篇布局、点墨造型之后，露霜点染之艳、朝阳映照之美油然而生。王辉亮的牡丹作品数量繁多，却又形态各异，有的掩叶羞面，有的浓艳妖娆，有的清雅朴拙。在他的作品《春意浓》中，3朵红色牡丹开得正浓，在夺人眼球的色调中，他以淡墨皴擦出一块奇石，画面浓淡相宜、空间通透，两只亲密无间的小鸟立于石上，仿佛诉说着春日私语，意趣相生。反观他的另一幅作品《舞春风》：胸有成竹的几笔落下，盛开的牡丹韵姿初显，红的花瓣、黄的蕊心，在疏密有致的叶的衬托下，落落大方、尽展芳颜。点缀几枚颇具骨感的花枝和待放的花苞，闻香而来的蜜蜂迎风飞舞，整幅画面因此生动活泼，尽显旨趣。
“墨分五色，‘浓、淡、干、湿、焦’渲染出的层次、意境各不相同，它的原理就像音乐的节奏一样，火候适宜、变化有序，才能配合得恰到好处。”王辉亮坦言，技法是写意花鸟将生活真实上升为艺术作品的必要手段，与此同时，再把作者的性情与情感融入其中，方能免于落俗，进而彰显独立的个性特征。近年来，王辉亮创作菊花、梅花、水仙无不遵循此法，因而，他的画面在为人们带来生活中的自然生气外，追寻人品与画品的结合，呈现着淡雅清扬之韵、引领春光之美。
从生活中来，还要到生活中去。退休后的王辉亮继续笔耕不辍地创作，还兼任山东文博书画研究会会长、山东当代花鸟画院常务院长，他借助慈善活动、社团活动及书画品评与鉴赏等，与业界同仁及普通美术爱好者交流切磋。于贴近生活的实践及日常的细微发现中，不断探寻花鸟画创作的新语境。
“花鸟画与人民的关系并不远。那些来源于生活的鸟语花香、与时代息息相关的景象，不仅传递着一种积极向上的正能量，还将成为社会文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最终于精神上服务人民。”带着体验、思考后的顿悟，王辉亮执着地耕耘于写意花鸟的“百花园”中，自信而从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