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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行渐远的手艺人和那一缕乡愁
乡村只有年轻人回来才有希望




 中国文化报 >  2017-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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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行渐远的手艺人和那一缕乡愁

    吴喜杰的竹编作品

    就地取材的杉木是做鼓身的好材料

编者按: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抱有一丝远离土地的失落与寂寥,内心深处无法剥离对那些挟裹着浓浓烟火人情味的市井生活的不舍,归根结底,这是现代人的另一种乡愁。散落民间的传统行当和那些手艺人,却渐行渐远,这也许正是这缕似有若无的乡愁的、一个脆弱的载体和见证。

    01 篾匠吴喜杰的“复兴之路”

    □□吴小玲

    61岁的吴喜杰,是浙江缙云竹编工艺项目的代表性传承人。他14岁开始拜师学艺,早期从事篮筐、竹筛、地簟、凉席等日常生活生产用具的粗制竹编,后来经过不断地摸索和实践,其制作的精细竹编,既适当保留竹编制品的传统用途,又融合当前家居和生活的新需求,确保实用性的同时,兼顾作品的装饰性和观赏性,通过创新实现了转型。

    走南闯北的缙云篾匠

    刚过完春节的这一天,缙云县一个坐落在山坡上的小区,一家店门口,大家拉家常的拉家常、带娃的带娃,店门口挂着一块手写的铁皮招牌,居中五个红油漆写的大字“吴喜杰篾店”。

    进门右手边靠墙堆着几根备用的毛竹,左边墙上安着一个货架,货架上摆满了火笼、百盒等竹编的成品和半成品,竹子的基础色上大胆地搭着大红和乌黑,显得格外喜庆。货架靠门这一端搁着竹编比赛的获奖证书,墙上贴着几张媒体采访的图片。

    车库正中,一个中等身材的老师傅半蹲着。“刺啦,刺啦”,剖竹、劈篾、再劈、再抽、再刮,碗口粗的竹子转瞬变成了篾条,篾条在老师傅的手里灵活翻飞,变成薄薄的篾片或篾丝。老师傅四方脸,细长眼睛,架着一副老花镜。他声音洪亮,一笑眼睛和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这就是篾匠吴喜杰。

    吴喜杰出生在缙云县一个偏僻的山村。“生下来没多久就遇上农村最艰苦的那几年,家里孩子多吃不饱饭,就想着学门手艺至少能填饱肚子。14岁那年,我一个人跑去了福建,跟着一个温岭老篾匠学手艺。”吴喜杰笑道,“可是没想到学做篾这么苦,从早蹲到晚,蹲得时间长了,膝盖钻心地痛,连站都站不起来,两只手全是血泡。”就这样跟着第一个师傅学了些基本功,后来又回村子附近拜了几个师傅。

    吴喜杰小小年纪却能吃苦、肯钻研,学得也快,师傅们都喜欢他。当时几乎家家户户都要用到竹编制品,因此做篾的生意很红火。吴喜杰爱动脑筋,独立出来后,慢慢形成了自己特有的风格,他的竹编粗中有细,耐用又灵动好看,所以十里八乡一有活,大家都愿意找他。

    “那时生意虽好,但工钱很低,再加上竹编逐渐被金属、塑料等取代,做篾根本维持不了生计,所以2004年,为了供孩子们上学,我只好找了一家工厂做工。”吴喜杰坦言,“不做篾的这几年,不时有老主顾惦记,找我做活。因为无法割舍这门老手艺,在工厂干了四五年,最后还是辞了,又重新干起了篾匠。”

    精细竹编:创新中复兴

    在缙云,古时女子出嫁,娘家会请做篾师傅做一些精细竹编,如火笼、百盒、纻筐篮、头梳篓等,作为陪嫁,一是供婚后使用,二来竹编好似“竹叶青青不肯黄,枝条楚楚耐严霜”,寓意“婚后生活红红火火”。不过,如今竹编的传统用途逐渐被其他低成本的产品取代,缙云以火笼、百盒等精细竹编做陪嫁的传统习俗也受到了冲击。

    “这几年,用多了机器生产、批量生产的东西,又有人开始喜欢手工艺,所以在家居装饰、礼品收藏这些方面,对精细竹编又有了一些需求量。”吴喜杰看到了竹编市场的新方向,他结合新需求,对传统竹编的用途、尺寸、配色以及花纹图案都进行调整,在适当保留传统用途的基础上,更加注重竹编制品的装饰性和观赏性。其代表作品正是缙云传统婚嫁系列精细竹编,有火笼、百盒、果盒、饭篮、麻丝簟、头梳篓、乌帽篮等。

    “这个过程特别不容易。因为缙云竹编历史虽然长远,但是基本上都是靠师傅带徒弟手手相传,再加上以前更注重实用性,基本上没留下什么现成的东西可以参考。现在整个缙云能做这种精细竹编的,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做篾累人,不光要能吃苦,还要肯钻研。竹编的花纹和图案,基本上都得自己一边做一边试,一点一点摸索出来。”吴喜杰说。

    当问及产品的销路以及今后的打算,他憨厚地笑笑,“我也不指望挣多少钱,只要能维持我们老两口过过日子就够了。”吴喜杰的眼里有一丝无奈,“这活累人,没有十来年的基本功根本不可能出师,儿子也不愿意学。我以前收过3个半徒弟,3个因为养不活自己都转行了,一个没出师就干不下去了。我们这辈人老了以后,估计这门手艺是要失传了。”

    2015年,竹编被纳入第六批缙云县非遗名录申报名单,吴喜杰被选为该项目的代表性传承人,到目前,这对吴喜杰自身、对他的老行当竹编并未看到有多大的影响和改变。也许对埋头做篾的吴喜杰来说,能做自己的老行当度日,有几个热心的老主顾,偶尔来些新主顾,有这样一个已然成为村民、老人乐园的小作坊,就够了。

    02 藏在画家村里的民间制鼓人

    □□谭啸

    沿坑岭头是浙江省松阳县枫坪乡境内的一个小山村,位于县城西南部,距松阳县城60公里,为第三批中国传统村落,是松阳县小有名气的“画家村”。相遇它,需穿越松阴溪南侧群山的一个个“皱褶”。

    得益于“画家村”的美名,沿坑岭头村从整体搬迁的命运中“逃离”,开始了合理保护和有效开发之路,也让原本隐在这个小村的制鼓传承人叶关汉被外界熟知。在村里,只要跟随着“咚咚咚……”的敲打声沿路而行,就能寻访到叶关汉和他的制鼓作坊。

    一面好鼓的诞生旅程

    65岁的叶关汉,年轻时便跟着师傅学做鼓。在叶关汉家,院子和屋内几乎摆满了牛皮、木条片、半成品或刚刷上漆的鼓。叶关汉的鼓里里外外全都是手工制作而成,鼓板通体用杉木,鼓面用牛皮制作,细处削竹成钉,这样的鼓据说可以用上四五十年。

    一面鼓的完成,需要包括选材、刨板等十几道工序,每道工序都马虎不得。首先,需要解板,就地取材的杉木是做鼓身的好材料。根据所制鼓身的大小将木料锯成不同弧度的木板,再把杉木切割成弧形进行烘干,南方多潮,梅雨季节过后才能将木片拼接起来制作成鼓腔。

    坚硬笨重的木材在他的手中像柔软的湖水,随形而就,自成方圆。再经烘烤定型,用胶水粘成圆形,绝对不能有空隙,不然就得返工。之后要经过抛光、上腻子、上漆等工艺,一个初具雏形的鼓腔就制作好了。

    接下来就是鞔牛皮了,也是制作一面好鼓最关键的地方。“要选用本地优质新鲜的黄牛皮,外表的牛毛要有光泽、均匀、多而密,内层不可以有屠宰时造成的刀伤。”叶关汉说,市场上卖的鼓皮大多不是用的牛皮,可是他自己对鼓皮的要求颇为苛刻,一定是要黄牛皮,不一样的材质做出的鼓声音是不一样的。只要临近村庄有黄牛皮卖的,他都会登门抢购,拿回家后经裁剪、晾晒后囤积。

    制鼓时又要将干皮取出后用清水浸泡,少则5日,多则十数天,柔软且富有弹性的牛皮才能使用。绷鼓皮时,用麻绳穿过牛皮边缘的开孔,固定、拉伸、绷紧,两三天后做完一面。

    之后,把牛皮固定、拉好、绷紧后,就爬上鼓面开始了踩鼓皮。踩鼓皮是为了让鼓面绷得更紧,声音更洪亮。再用细细的竹钉固定,小鼓面120枚,大鼓面近800枚,既考验技艺又需要耐心。据叶关汉介绍,光将竹片削成1寸左右的钉子,再用茶油翻炒硬化,也很费工时。

    “所有材料齐备,从开工到成品,也需十多天时间。”叶关汉说,此前,因为鼓的需求量少,从前村里祠堂、庙里会用一些,松阳高腔的戏曲班社也会买一些。制鼓又费时费力,一直以来他把制鼓当成副业,有人订购或是农闲时,才会动手做上几个,赚点小钱顺便满足下手瘾。

    一不小心就干了几十年

    “画家村出了名,来村里的人越来越多,邻村以及邻乡办民俗活动也越来越多,鼓也卖得越来越好,有时凑到节庆活动多,还要赶工。”叶关汉说,20多年的制鼓经历中,这几年做得最多,每年大大小小能卖出五十来个,一直有人上门定做,算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但越来越难的手艺传承,也让叶关汉颇感无奈。“儿女们都在外地,徒弟也没有,没人肯学,附近村庄也没听说有谁会这门手艺的,我就是自己喜欢做这个鼓,以后要是做不动了,有人想修个鼓,都难找到人喽!”

    叶关汉不善言辞,说普通话的时候甚至有些结巴,但是话语间透露着一种质朴的执着。就像常年居住在村里的其他村民一样,他其实知道外面挣钱的机会更多,然而基于对做鼓的热爱,对黄土地的眷恋,他们选择做一个不离不弃的守望者,几十年如一日,所有的风霜裂变都留在了手上。对他们而言,总有人“一不小心就干了几十年”。

    村里的柿子红了一次又一次,高腔的曲牌唱了一出又一出,沿坑岭头村的村民也换了一代又一代。也许,这门手艺在不久的将来,会在叶关汉的叹息声中消失在沿坑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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