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圆

    一个洁白的陶瓷笔筒，乍看上去与普通白瓷制作毫无二致，然而，当一束光照过内壁，则通体呈现出一片柔和黄色笼罩的温润之境。这就是德化“建白瓷”——古称“象牙白”，“建白瓷”萌芽于宋元，驰誉于明代，但是自清代中晚期以来，其烧制技术逐渐失传。

    11月初，80岁的德化瓷烧制技艺“非遗”传承人寇富平在女儿的陪伴下，专程来京接受捐赠收藏证书——他的3件参展作品于今夏在福建德化瓷作品展上展出后，被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更令他欣慰的是，经过多年努力，德化瓷不仅恢复研发，而且不断超越，创造了许多惊喜。作为福建省唯一被中国轻工业联合会和中国陶瓷工业协会授予“中国陶瓷终身成就奖”的寇富平，毕生都致力于德化古名瓷“象牙白”的恢复研究。

    为艺的执着

    德化县地处福建省中部，与江西景德镇、湖南醴陵并称为中国近代三大瓷都，是中国陶瓷文化的发祥地之一。七八岁时，放学回家的寇富平捡到一块瓷垫饼，十分好奇，如此洁白如玉、光滑细腻的物件，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呢？他跑到附近的瓷厂悄悄地看，制坯工人用泥料做出了一个观音，惟妙惟肖，他内心羡慕不已。于是回家后，也学着用泥巴捏做起来……先是做了一个放毛笔的笔架，放在脱谷后的粗糠堆里烧，后来带到学校送给要好的同学，没想到大家都很喜欢，那时他就认定了自己将来要在陶瓷上做出点成绩。他如今仍然清晰地记得当年江西景德镇陶瓷学院来学校招生的情形，考试题是用铅笔描画白釉的花瓶，他由于造型能力强，花瓶自然画得快又像，时间富余，又自作主张地在瓶上加了松、鹤的装饰……“后来放榜时发现，自己竟然是5个同学中成绩最好的。”年轻时的喜爱成了自己一辈子都从事的行当，寇富平任何时候谈起来都开心不已。

    毕业后21岁的他分配至福建省轻工业厅陶瓷研究所，那是带着任务的工作。因为1959年福建省委决定恢复德化县的著名陶瓷品种“象牙白”的研发生产。他便一头扎了进去。“象牙白”又被称为“建白”，与建盏之“建黑”相比照。在1960年至1963年期间，他和同事们埋头工作，终于拿出了研制成果，经与古瓷片相比较，质量上得到了认可。1965年，随着省轻工业厅陶瓷研究所机构的扩编，寇富平回到德化县瓷厂负责全厂陶瓷器型的设计和制作，从技术员、技术科副科长干到技术部副经理等，一直工作在生产一线。1994年，厂里改革中外合资，外国老板看中的是挣钱，对于瓷种不关注，把德化建白瓷的生产砍断了。寇富平很是伤心，一辈子从事建白瓷生产，“公家不做，我自己做”，他想，等过了4年自己就退休了，那时一心一意做“象牙白”。

    然而，退休后他还是没能走开。厂里看中他的能力，聘他为技术顾问，要求他多传帮带，对作品把关。这样又过了13年。2011年时，他终于出来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致力于建白瓷的研究、设计、创作和传承，除了成功复产上世纪60年代被定为国礼的几种经典器形外，还创新开发出40多种新的器形，在品质上甚至有所超越。

    技艺的坚守

    德化窑是宋代名窑。德化瓷从外部观察，其胎骨呈现细腻洁净的白色，往往带有颗粒珍珠般的闪光，俗称“糯米胎”，敲击时发出清脆叮咚的金属声。胎体致密，透光度良好，在日光或灯光照耀下可映见指影。釉水的质地坚韧莹润，素净淡雅，如脂似玉，给人以温柔的美感享受。寇富平所研制的建白瓷是其中最为典型的一种，其特点可用“白中泛黄、温润剔透”这8个字概括，老人更喜欢它“猪油白”的俗称。

    陶瓷的泥料种类繁多，不同的配方和烧制会产生不一样的瓷品，如何达到最高级的效果，这是寇富平从事建白瓷研制58年来一直不懈追求的目标。难得的是，多年来，无论需求旺盛还是减少，他始终坚守一个原则，就是所有瓷品从找矿土、矿源到选料、设计、烧制等几十道工序，全部亲力亲为。他的所有作品全部是纯手工制作，不仅器形古朴，而且透光度很好。厚度达1厘米的壁面，光照过去也十分透亮。58年来，从未有一天中断过跟这些物料的接触。当初在厂里带的一拨拨学生如今都独立门户，纷纷当上老板，开始了批量化生产，但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在他心中，做的是“艺术品”而不是“商品”。

    如今，德化县委、县政府也十分注重对这一非遗品种的保护和开发。据他介绍，县里专门拨出一块地建成一栋五层的综合楼，用以扶持相关研制机构和人员。寇富平说，等装修完了，自己原来那个小小的工作室将迁到这里，与众多同行一起交流合作。“当初参加‘象牙白’研发的老同事，很多人已经不在了。我在有生之年，要好好地把这门技艺总结、传承下去”。寇富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