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中原
鲁迅的稿酬和吴昌硕的润笔
鲁迅曾有一篇文章谈到吴昌硕的收入,言下之意是以鲁迅这样大文人的稿酬收入,也不及吴昌硕的卖画收入。这说明了当时的实情。
作为艺术家的吴昌硕,比起作为文人的蔡元培、鲁迅等人来说,收入的确是很高的。因为,像吴昌硕这类职业艺术家,从早上一起来,就得不停地写呀画的,他得靠这个家伙吃饭。而蔡元培和鲁迅这样的,不靠卖字,靠稳定的月薪收入和稿酬即可生活舒适。但,民国时还有另一类人,就是既是文人,又是艺术家,二者兼有,本身他们不是职业的艺术家,但他们在笔墨上的修养极高,甚至高于职业艺术家。这类人的润格,在民国前期的时候,则又是职业艺术家所不及的,在笔墨修养上本身属于一流,他们的作品,虽不能说一字千金,但基本可以达到一幅作品三百到一千银圆(吴昌硕的润格是每幅10块大洋左右)。不过,在民国后期,职业艺术家的价格直线上涨,超过了文人书画家,则又成了另一趋势。
苏州园林与书法牌匾
苏州园林中的书法牌匾大概是我目前见过古建筑书法遗迹中最好的,除此便是山西的庙宇古建中的书法了。这倒不是说苏州和山西古建中的书法就是最好,而是目前古建筑中保存最完好的之一。书法与古建的完美搭配,寄寓了古代文人的一种审美理想。苏州园林中,康有为的一件行楷对联,比较罕见的邓完白真书笔法,“远香堂”横额,行楷笔法,古意盎然;文征明的两个行书横额,横空镶嵌在苏州小巧玲珑的园林之中;“得少佳趣”篆书横额,意境出奇,不知作者,但明眼邓篆风神,与荷塘景致相得益彰;“卅六鸳鸯馆”,名字起得好,一派苏州才子气息,然其书法更佳,笔法类颇类郑孝胥;朱彝尊的隶书“兰雪堂”,与他的江南水乡特色的“鸳鸯湖棹歌”真是相得益彰,“棹歌体”实在是要用这样清雅幽淡的隶书字来配的。不论是直书墨迹还是刻匾,不论是横额还是对联,不论是碑书还是帖派,都与原作神似。好的刻匾,可以最大限度地反映原作风神,甚至某种程度上好过原作。这就是一种讲究。苏州古文人的讲究,就是要在本来小巧的地盘中,造出一种胜于真实存在的想象中的风物来,这实在是一种高明。反观现在一些新建仿古园林或庙宇,尤其是北方有些建筑书法,清一色的现代人的粗鄙之气,一眼就能看出是附庸风雅的土豪所为。
论清人分隶
有清擅篆分者众,甚而不乏开宗立派者,吴氏让之虽非开宗立派者,然亦篆隶大宗。吴氏绍接完白篆分余绪,以东汉分及《天发神谶》为圭臬。完白而后,包氏、吴氏真得其圭臬也(惜今多不见包氏分书,实包氏于分隶乃完白以后最得力者)。吴氏而外,尚有徐氏三庚、赵氏撝叔、吴氏缶翁接其踵,余皆完白之别子也。何子贞亦步武其后,亦称篆分大家,何氏自诩溯源篆分,尽临汉分百种,然何氏篆以草入,得其灵动而失其庄雅,何氏分隶典雅淳古不胜吴氏。然何氏亦有其擅场,清人擅篆分者,其行草翰札多不可观,几成恶札,唯何氏行草书札体气高妙,堪为士林楷模也!子贞以篆分为基,然其胜场在真、行而不在篆分。故言分隶,我以邓氏完白、伊氏汀州、吴氏让之、何氏子贞、赵氏撝叔、陈氏曼翁、徐氏三庚、吴氏缶翁为其正宗,而以冬心、板桥为其别派也。若以创造性而论,则冬心、汀州、撝叔、缶翁亦自有其擅场。然冬心、板桥若能于分隶中融以庙堂气,则可矫其伧鄙之弊也。
(作者为《中国书法》杂志社社长助理兼编辑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