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蕾
楼森华多年来致力于古家具、器物收藏以及画论研究。他的艺术创作所涉种类之众令人目不暇给,有国画、书法、油画、装置、影像等。抑或是诸多才能迷惑了大众对楼氏的认知,许多人竟不敢相信,楼森华单就中国画一项,便精山水、人物以及花鸟。而本次单选水墨花卉做个展,也需要相当克制。人人皆知才华是个好东西,但不宜一次性流露过多,特别是以莳花为主题,若非有四两拨千斤的轻盈,牡丹海棠梅兰竹菊种种便易流于庸俗。
都是自然生活中处处可见的熟悉事物,如何能通过中国式笔墨令人心服口服,既有似是而非、似真亦幻之新鲜体意,又暗合当下人的审美?当代人活得并不轻松,视觉碎片过分饱和,认知信息大量轰炸,即便作为创作者,身处人类灵魂的金字塔顶端,其标新立异的个性技法也随时会被效仿大军拆解湮没。一个描绘春花秋月的艺术家,如何以寸方抒情,以桃红柳绿言志?还要于幽微暗处输出自己的“野心”——那种始终不甘心迂腐沉沦,那种抗拒被流行、被所谓“权威意志”吞噬的创作信念。表面上是技术技巧,往深层看,是个精神问题。
对于楼森华这样各类技法烂熟于心、各种题材信手拈来的艺术家而言,想要制造一种现象,完成一次声响不小的事件,实在不是件难事。然而那条轻松的路他并不屑于走,他非要停下来,让人犹疑一下,让人在表面的直观中不自觉地完成一种视觉或曰文化符号的转译。
如果承认“道不远人”,那么花之道就更不远了。自然界的花常开常新,贵在丰富真实,惜于周期短,有违世人对长久概念的渴望。而楼森华笔下的花,却以一种既不属于西方也不属于东方的着色体系,塑造了一种形而上的真实性,以此逼近永恒。其笔下游离于素描白描、又不全落脚于写意的万分之一的不似,恰恰构建了一种联通主客体的氛围,形成了一种此间必定有我又何尝不能无我的气格。不必讨好就避免了流于轻俗,当然主观上更杜绝文人式的刻意沉重,观者要溅泪惊心全都随意,要附会为作者的孤高傲骨浊世洪流中独善其身,也无甚关系。他只是看见了这一朵或那一丛,以一个画家的专业素养不经意地落墨成昙。看似轻描淡写,背后隐藏起的却是高度的创作自觉和经年累月的储备。毕竟,举重若轻说来轻松,真操作起来却需非凡之功,偷不得一点懒,取不得一点巧,也更不能没有一点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