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凤阁

    北大荒丰饶神奇的黑土地孕育了一个在中国当代版画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且享誉中外的北大荒版画。几代版画家随画派一起成名成长，其中，于承佑也由30余年前新北大荒版画家群中的一位小知青，成长为黑龙江版画的领军人物。

    于承佑从1969年初中毕业便投身于北大荒垦区的怀抱，经历了18年北大荒风雨的洗礼。上世纪70年代知青美术的历练，奠定了他较为扎实的绘画基础，80年代初郝伯义在佳木斯农垦总局主持的版画创作班使他正式踏上版画之路。于承佑的成功，无疑得力于北大荒乃至黑龙江利于版画家成长的得天独厚的环境，而就主体而言，则源于他的聪慧、执着和努力。其实，和那些接受过良好的美术教育的画家不同，他知识结构的优化与创作才能的培养都不是在美术学院中实现的。与北大荒第一代版画家一样，生活是他们的课堂，他离开北大荒之后，每年都要下基层深入生活、收集创作素材，几乎走遍了黑龙江的每一块土地，把自己融入了北大荒的大自然与现实生活之中，这正是他能源源不断推出作品，实现自我超越的动因所在。

    于承佑进入版画创作领域之时，正是北大荒版画寻求突破之际。20世纪80年代，随着改革开放，艺术界观念更新，新潮涌动，群体迭起。以郝伯义为首的垦区版画家从发展战略考虑，从传统的油印重套技法毅然决然转向水印，向北大荒版画未曾开垦的领地进军，从而为北大荒版画的艺术形式与表现方法开拓出一条新路，刷新了北大荒版画的面貌，人们称其为“新北大荒版画”。在这批版画中，于承佑荣获第六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银奖的《小屯之夜》令人瞩目，且为新北大荒版画赢得了声誉。这件作品与他1983年创作的水印版画《话致富》《丰收的喜悦》都是表现改革开放后家乡的变化，后者描绘的是富裕起来的垦区人们的物质生活，而《小屯之夜》则表现的是垦区农村的文化生活。画面的蓝灰色调与橘黄色块相映衬，积雪的屋顶、闪烁的灯光、电视天线的穿插、袅袅升起的炊烟与院子里来文化室活动的人群，使画面静中有动，朴茂中透溢着幽雅，并有几分童话般的意趣及塞外诗情。与北大荒第一代版画家开拓期那种强烈、雄阔、充满阳刚之气的版画拉开了距离。这种差异不但在于由油印重套向水印套色的形式转换，根本在于创作主体艺术观念与审美趣味的变化，说到底是不同经历与环境的变迁使然。

    上世纪90年代，于承佑迎来了版画创作的高峰期。不仅数量可观，而且艺术品位提升，几件大展中的获奖作品，标高了他在北大荒版画中的地位。其中在两届全国版画展中获银奖的《萦》《大雪·穿过靠山屯的国道》是他此时期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两幅版画的题材、手法接近，均以精谨细密的刀触雕刻出北大荒的苍凉、辽阔、静谧与沉浑，流动的细线轻松勾画出东北山乡特有的地貌结构，散落其间的植被、独具匠心的灰调处理，使画面简括中显出繁复，和谐中蕴含变化，平和中彰显格调。正如晁楣先生评价的那样：“景观大而不空，刻工细而不弱，色调沉稳而不板滞。”在众多表现北大荒的风景版画中别具一格。如果说以上作品表现的是他对故乡的一片深情，那么《思归》《书》《念秋》《和》等一些以书法为背景的作品则隐现着他对传统文化的眷恋，也预示着其创作题材的拓展。其中《思归》以精巧的构思与古雅的意境取胜，获第八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优秀奖。

    新世纪以来，于承佑的创作仍保持着旺盛的势头，尤其近几年每年都有十几件版画问世，且幅面增大，有的接近两米，显示出这位成熟画家对大画面的把控能力。其中“清平乐系列”几度获奖，而更具视觉张力的是一批以现代化交通工具与农机具为刻画对象的作品和众多雪景题材的大版画。照相写实主义手法的运用，使大器械的结构、质地、颜色，包括微观细部均得到惟妙惟肖的再现，这是对水印版画技法语言表现力极限的挑战。而“凝雪系列”与“乡雪系列”较之他以往的北大荒题材风景版画则由繁入简，更洗练、更概括，淡化人文风俗气息而强化雪中北国乡村大自然的恬静、纯洁，赋予画面优雅诱人的艺术魅力。这些画作令人感到，于承佑虽年过花甲正迈向古稀，但创作盛期尚未终结。近半个世纪的艺术积累，北大荒艰苦的人生磨砺，都市生活眼界的开阔，文化修养的提升，以及康健的身体、平和的心态和充裕的时间，使他具备了艺术创作再上台阶、再攀高峰的潜质与可能。

    （作者系版画史论家，《中国版画》杂志主编，题目为编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