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施晓琴
近年来，随着对农村的关注与艺术的发展，艺术介入乡村、社区的实践和话题正逐步成为当代艺术圈的重要关注对象。很多有跨学科经验和社会参与意识的艺术家、策展人、评论家也积极参与其中，以不同的方式进行实践探索。安徽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左靖是较早进行这一实践，并在该领域有着丰富经验和成果的一位艺术家。
自2011年起，左靖组建了一个包括策展人、画家、导演、摄影师、建筑师等在内的专业团队，先后在安徽黟县碧山村、贵州黎平县茅贡镇和云南澜沧拉祜族自治县景迈山地区进行艺术乡建项目。日前，其组织的“景迈山计划”正作为艺术乡建的重要样本在北京中华世纪坛“艺术介入乡村建设展”中展出。
景迈山以普洱茶闻名天下，但景迈山有着更为丰富的其他自然与人文资源。自2016年起，左靖受云南景迈山古茶树保护管理局的委托，与他的团队一起对景迈山的乡土文化进行梳理，为景迈山世界遗产申报工作做准备。此后，左靖团队花了3年时间，通过田野考察来了解该地区的人文与自然生态、村落布局和居住空间、节庆风俗和日常生活，以及当地的经济模式等。他们也像社会学家一样对景迈山上14个传统村落进行具体的调查和统计，并用绘画、摄影、影像等方式记录当地民风、民俗、民艺和宗教信仰。最终在此次展览中通过“概况”“日常”“信仰”“茶林”“人与物”“建造”“另一种背景”“天籽的故事”和“拾遗”9个单元，向都市人讲述了遥远的景迈山故事。
区别于其他艺术乡建范例的是，在实施“景迈山计划”时，左靖并不是完全参与到当地人的乡村建构中去，而是邀请了一批关注乡村的艺术工作者前往驻村创作，借助他们的作品让山里与山外人看到另一个景迈山。他是用怎样的方式来集结如此多不同门类的艺术家、设计师和建筑师来做驻地创作的呢？左靖说：“我像是一个导演和编剧，会根据需要去找适合的内容来完成剧本。近两年来，我邀请了一些艺术家上山，邀请的原则是，艺术家之前的创作必须与委托的创作有内在关联。比如骆丹，他以前拍摄的《素歌》系列是关于云南偏远地区的少数民族，他使用早期湿版火棉胶技术，使成像具有一种历史穿越的‘错觉’魅力，所以我请他过来拍摄同样偏远的景迈山少数民族；何崇岳的一个摄影主题是有关高速路旁和乡村中的计划生育宣传栏，以及以合影的形式表现乡村的人口老龄化和空心化的现状，我就请他过来拍村寨的大合影。”
由于村民的文化程度和艺术审美水平普遍不高，因此如何有效地使艺术介入乡建，选择合适的手段很重要。2017年，左靖团队在景迈山翁基寨举办过一个“今日翁基”展，得到了村民的良好反馈。
左靖告诉记者，考虑到当地村民受教育程度不高，所以他们选用了绘本、图表、摄影和影像等容易理解的表现形式。“有不少当地人反复去看这个展览，包括布朗族的头人后代、文化学者、被称为‘更丁’（唯一尊敬的人）的苏国文也细细观看了展览，还说以后要多跟我们讨论。还有一些村民的想法更‘超前’，他们问，能不能在自己的家里或者厂房里也贴上这样的手绘，放上这样的视频，这样以后有客人来，问起关于茶和民族文化的东西，就可以直接看这些内容，能省去很多力气来解释。” 左靖说。
事实上，左靖在一开始就把景迈山的展陈设定为“乡土教材”，希望让村民，尤其是孩子去了解自己村寨的历史文化，以此实现乡村教育的功能。而在一年多的调研过程中，左靖也发现景迈村寨与其他“空心村”不同，如芒景村和景迈村都是人口净流入村，各类人才不断向景迈山集聚，村寨的生产和生活充满活力。“近年来，景迈山受益于茶产品价格的持续上涨，农民可支配收入远高于其所属的惠民镇和澜沧县的平均水平，这不仅增强了村民的消费能力，也让他们更有余力和能力参与管理村级公共事务。由此，我们打破了最初的一些预设，不断调整工作方向，增强村民的参与度，某些方面还让村民来主导。我们团队希望和当地政府、村委会和村民一起协商，生发出一种可持续发展的模式，而不是我们离开后，一切又回到从前。”左靖说，“我特别不想做那种热闹一阵后什么也没留下的事情，我相信与村民的平等合作会对他们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可以说，我们的工作只是一种文化上的‘微更新’，是影响而不是教化。”左靖也清醒地认识到，相较于经济来说，文化浸润乡村的速度会特别慢，需要很长时间。而文化和艺术的介入，也只是乡村建设诸多方式中的一种，是一种特殊的思想与行动的方式，他们不可能，也没有能力面面俱到。
对于在艺术乡建过程中可能会面临的大大小小的具体问题，左靖建议，一定要做适合自己的事情。“比如在景迈山，乡土文化的梳理、展览和出版是我们的强项，勾连城市和乡村的物质与精神需求是我们的目标，而项目的可持续则需要依赖政府支持和村民的参与。”这些内容最终被左靖归纳为其团队“服务社区、地域印记、城乡联结”的工作原则，“空间生产、文化生产和产品生产”的方法步骤，以及“向乡村导入城市资源，往城市输出乡村价值”的实现路径。由此，才能构建一个城乡互动的共同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