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赵 忱
3月11日下午是全国政协休会的日子，记者就是在这样的日子把中央芭蕾舞团团长冯英请了出来。北京保利剧院咖啡厅坐满了人，每一桌都在认真说事情，仿佛中国与漫卷全球的金融风暴无关。
记者上一篇有关中芭的报道提到冯英时，她还是副团长，2月27日，文化部人事司宣布了文化部党组的任命通知：冯英出任中央芭蕾舞团团长。这是大家意料当中的结果。之后冯英收到很多祝贺，她在心底表达感激，可是，她所强烈感受到的是巨大的压力。
未及深入考虑上任后的雄韬大略，她便投身“两会”，去行使“老牌”政协委员的职责了。3月11日，对面的她紫色绒衣，素面，直发，像往常一样，美得独特而高洁。与镜头中我们已经见到的以民族或国际的手段包装出的众多女性代表委员的艳丽相比，这个曾经的芭蕾公主反而朴实得惊人。她的美释放着某种定力。
两种清茶，一张圆桌，我们两个人……却仿佛还有一个人在座。那个人就是刚刚卸任的团长赵汝蘅。
不能不提到赵汝蘅。这个在中央芭蕾舞团团长职位上恪尽职守多年的瘦弱女人，以坚强的毅力、良好的人脉关系、执着的艺术追求，把走过近半个世纪的中央芭蕾舞团送上了崭新的历史高度。尤其近年，中央芭蕾舞团在“走出去，请进来”方面取得的辉煌业绩无不打上清晰的赵汝蘅印记。
中芭是个大家庭。中芭的传统和芭蕾舞艺术的特质决定了“传帮带”这三个字对于中央芭蕾舞团的重要意义。作为赵汝蘅团队的主要力量之一，在与赵团等领导班子的密切配合中，冯英用心肩负起“传”与“帮”的任务，如今，一个“带”字，大写在冯英的心里，她多么希望赵团黄团等老团长不要离开啊。
她说：我们将为荣誉而战！声音依然是细小的，完全不像口号。作为团长，冯英必须首先思考如何巩固并捍卫中芭的精神传统，继承并创新中芭的艺术成果。也就是说，冯英不必急于带领中芭爬坡，而是要在现有的高度站稳。比如，中芭近年来积累了多部古典或现代芭蕾经典作品，在首演及后续演出时都赢得了广泛的好评。这些作品，都是中芭严格遵守国际版权法购买到排练和演出权的，就算是最长的权限，也只不过能演两三年，除非再付版税。适时做一次相对集中的展示性演出，应该具有显著的意义。冯英正在心里打着小算盘。
中芭的大算盘是更大的问题。高雅艺术，特别是古典音乐与芭蕾舞，按国际惯例，总是离不开专项赞助基金的。在国外，企业赞助文化艺术已经形成专门的体系，著名企业家以参与文化和艺术事项为荣——不仅能提升企业的社会威望，还能减免额定的企业税收。但在国内，企业赞助文化艺术项目的优惠政策始终没有出台。因此，来自社会各方的赞助是一种非常不确定的因素。换句话说就是，艺术团体能不能最终获得尽可能多的赞助，决定性因素不是靠用艺术的传播力和赞助艺术的优惠政策回报赞助方，而是靠长期铺垫的人际关系去努力争取。而人为因素，总是难免因物是人非而改变的。冯英对此自然会有所顾虑。
冯英自谦地说：我从不认为我是合适的团长人选。可是，非她即谁呢？她深谙中芭的传统，深爱芭蕾艺术，了解中芭每一个人，她值得中芭信赖。对于组织的信任和中芭的培养，她不胜感激。
中芭人与众不同，但他们彼此难免相像。冯英与赵汝蘅就是这样。拥有幸福的婚姻，没有物质的忧虑，她们把全部心思奉献给芭蕾。芭蕾是她们的生命。
很少有人见过冯英的家人——她的爱人与女儿，只是间接知道一点故事。先生的家庭系上海某名门，后在美国发展。认识冯英之后，这个美国身份的男人放弃了美国，留在冯英身边，在北京和成都开拓了新的领域。原因很简单，冯英坚持不能随他赴美。直到今天，婆婆一家还在美国。而冯英的女儿，从不指望妈妈能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女儿知道妈妈属于芭蕾。汶川大地震发生后，十几岁的女儿只身奔赴灾区，在那里做了很长时间的志愿者。那时候冯英一想到女儿，就会轻轻地浅笑。她把精力都留给中芭特别是年轻的演员了。她像他们年轻的妈妈。有时候，他们搂着她亲，有时候他们怕她——在艺术上，她是那么苛刻，谁的小腿又粗了，她都看得出来。
芭蕾原本就是一丝不苟的艺术。11岁进入芭蕾学校，饱学芭蕾基本功之后她来到中芭，中芭是她的家。她的工人出身的父亲告诫她：你是属于国家的。直到30多岁，她才离开舞台，1979至1997年，她从《天鹅湖》始，再由《天鹅湖》终，每日面对镜子修正自我，执意追求完美。1982年，她曾游学巴黎，巴黎那座城市的艺术气息令她沉醉。她知道艺术永无止境，没有任何诱惑可以使她离开芭蕾离开祖国。她也因此希望中芭大家庭中的孩子们的芭蕾人生都能纯粹而美好。现在，作为家长，她深感责任重大，她时刻铭记使命。让她欣慰的是，无论是刚刚退休的赵汝蘅团长，还是早已离任的领导，只要中芭需要，他们都会无私奉献他们的余热。她和她新的团队不是孤独的。所有对中芭的爱，都是她的动力，她的资源。
记者每一次去中芭，都会用目光扫射他们的排练教室，那里总是有某种神秘的吸引力。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中芭年轻的艺术家们总是全心全意地进行日常的训练，表情异常地沉静。今天，他们的冯英团长也是在这种美丽的沉静中思考严肃的未来。记者以为，中芭是大有希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