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是1993年5月24日，美国费城交响乐团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办了一场大型音乐会。当时的国家主席江泽民和李岚清等领导人以及美国驻华大使都出席了音乐会，会堂的一二三层都坐满了听众。

  演出开始时，120多位美国音乐演奏家身穿黑色燕尾服，手执乐器排坐在台上。指挥萨瓦里斯上场一抬手，全体肃立，音乐家们站着演奏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那铿锵、雄浑、高亢的旋律，紧紧扣动着现场上万名听众的心弦。

  演奏完中美国歌，演员和观众就座，我的思绪不禁跳到了1993年初。

  当时，中美双方确定费城交响乐团将于5月来华访问演出，负责接待和安排演出的任务交给了中国对外演出公司。大家都很兴奋，因为中美文化交流已经停滞了两年多，这是一项久违的任务！公司于是组织专人进行运作。不久，我们就接到了新上任的美国总统克林顿亲笔签名的为美国费城交响乐团访华演出的题词，全文是：“值此费城交响乐团首次访华演出20周年之际，我很高兴向全体致以衷心的祝愿。在过去20年，中、美两国之间的关系，由于两国人民的传统友谊而得发展和增进。这种发展也在文化领域的交流中得到体现。我期待着在20年之后两国人民的关系得到进一步的发展，以便像费城交响乐团这样优秀的美国文化使者能更加频繁地访问中国，祝音乐团演出圆满成功。”

  题词首先提到了20年前该团访华的事情。1972年2月，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中美两国发表《联合公报》，1973年2月中美互发公报，在对方首都建立一个联络处。就在那种情况下，美国费城交响乐团作为美国第一个来华的文艺团体正式到中国访问演出，在西方国家产生巨大反响。当年，乐团指挥奥曼迪来华时说：“此次来华演出是尼克松总统亲自打电话给我们的。基辛格访华时带来了周恩来总理对费城交响乐团的邀请。我马上欣然接受了。” 费城交响乐团第一次访华演出十分成功，也开启了中美文化交流的先例。而且当时还发生了一件富有情趣的佚事。乐团小提琴手罗伯特、德巴斯魁尔在上海长乐路散步，这时他们听到有人在阳台上拉小提琴，抬头一看，是个小男孩，他们打手势请他下来。9岁的男孩拿着小提琴走过来，德巴斯魁尔调了调音要孩子演奏G大调音阶，孩子拿弓的姿势正确，很轻松。接着，德巴斯魁尔接过提琴表演了速弓演奏，孩子很快就领会了。后来德巴斯魁尔又演奏了《西贝柳斯奏鸣曲》的几个片断和《巴赫g小调奏鸣曲》的第一瞬间乐曲。这时街道上围满了人，大家都很兴奋，男孩和德巴斯魁尔互相鞠躬，旁观者发出掌声。这件事情在中国和美国的媒体上都做了报道。第一个来华的美国艺术团表演艺术家的行为也给中国人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正当中美关系和文化交流顺利发展时，1989年夏天，美国悍然宣布对中国进行制裁，西方一些国家也纷纷跟进，世界上掀起一股反华浪潮。但是，制裁并没有阻碍中国改革开放的发展步伐，中国的经济有了更大的发展，加以中美双方的互动，到1992年美国取消了制裁，两国关系有所缓和，但“结”并没有完全松开。就在这个时候，中美双方决定让美国费城交响乐团再度访华，克林顿总统也期待着中美关系和文化交流的大发展。很快我们也接到国家主席江泽民用毛笔书写的“祝美国费城交响乐团再度访华演出成功”的题词。中美两国领导人为一个艺术团访问演出题词，这在当时开创了一个先例。我们在印制精美的演出说明书时，把两个题词并列印在首页上。然后我们在北京凯宾斯基饭店举行了盛大的记者会，文化部领导在会上讲述了该团访华的意义，外联局领导也发表了讲话，我则宣布美国费城交响乐团在北京、上海各正式演出一场，各办一场室内音乐会，并回答了记者的一些提问。

  萨瓦里斯再度拿起指挥棒，我的思绪才收回来。美国艺术家先后演奏了舒伯特的《未完成交响曲》、施特劳斯的《梯尔·艾伦施皮格尔恶作剧》、德沃夏克的《新世界交响曲》。在萨瓦里斯的统领下，每一位音乐家都表现出卓绝的演奏技巧。他们通过手中的弓弦、铜管、打击乐器尽情地倾诉感情，音乐时而低沉，哀婉如潺潺流水，时而激昂，明快如银河泻地，全场观众沉浸在一种美好的享受中。当《新世界交响曲》最后一段奏鸣曲所交织的音乐主题化作一股感情的洪流喷薄而出，并在铿锵有力的和弦中结束时，在听众的强烈要求下，美国音乐家又加演了柏辽兹的《罗马狂欢节序曲》。萨瓦里斯的指挥洒脱自如、浑厚大气，他的指挥台前没有谱架，他舞动着的指挥就是对音乐最好的诠释。万名听众屏声敛息，聚神凝听，如痴如醉。演奏结束后，掌声经久不息。江泽民在演出前会见了萨瓦里斯，演出后他又对费城交响乐团总裁克卢格尔等美国朋友说：“费城交响乐团这次访华不仅带来了美好的音乐，而且一定有助于两国人民的友谊的发展。”

  从美国费城交响乐团两度访华演出可以看出，适时地邀请和组织好一场音乐会，能为中美两国关系创造良好氛围，增进两国人民的情谊和了解。它不仅仅是一场成功的音乐会，而且是一段承载了重任的历史。（作者系原中国对外演出公司副总经理）

  薛奕明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