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程很艰难,因为车票还没有着落;回家的路程很漫长,因为可能要站上一天一夜。但是没有一个旅客会因此减轻肩上的行李,卸下心中的担子。
在拥有1000万外来务工者的浙江省,走近杭州火车站里等待回乡的民工,打开他们手提肩扛的大包小包,那行囊里沉甸甸的,是心意,也是责任;有期盼,也有担忧。打开他们的行囊,也就读懂了农民工的心事。
当扁担遇见拉杆箱:
两代民工 两种生活理念
为了不错过2月5日早上7点多的火车,54岁的丁怀先头天下午2点就和老乡从萧山赶到了杭州火车站。
丁怀先的行李看起来再平常不过:几个大号的编织袋,一根扁担。扁担跟了他多少年,他已经记不清,只知道摸起来光溜溜的。编织袋里最占地方的就是被子,因为跟往年一样,这次他又要在车站凑合一夜。
“天气预报说要下雪,我们怕早上出发赶不上火车。”他们选了慢车,坐上12个小时才能到安徽淮北,“速度是慢,但票便宜,40多元一张。”
染着一绺黄头发,一手拉着一个牛津布拉杆箱,一手抱着一个绒毛玩具,20岁的徐子珍是家里的独养女儿,头一年出来打工,是个典型的二代农民工。虽然也是回安徽,但她买的是卧铺,加了100元钱从“黄牛”手上买的,“爸爸妈妈不让我坐着回去,叫我一定要买卧铺。”
拉杆箱是为了回家买的,花了80元;绒毛玩具花了25元,是买给自己的礼物。“拉杆箱不比用扁担挑个编织袋强么,又轻便又好看。我今年赚了1万元,要好好孝敬爸妈,也要奖励自己。” 徐子珍说,“爸爸妈妈是让我出来见见世面,学门技术,将来还回老家,没打算现在就让我赚钱养家。”
牵挂让行囊如此沉重
在火车站等车的回乡民工,除了交流车票有没有买到,就是交流行李里面都是些什么“宝贝”。
来自湖南怀化的一家三口,妈妈叫龙应秀,在杭州下沙一家服装厂做缝纫工,爸爸做的是技术工,一年下来,存了两万元钱,两口子高兴不已。他们指着地上七八件行李告诉记者,行李重得很,全是买给家里人的礼物。
“蛋糕、虾干和山核桃,这些老家的人见都没见过,让他们尝尝。”龙应秀说,“光买吃的就花了好几百块,我们可从来没这么大手大脚花过钱!”
这些吃的都装在一个带盖的塑料桶里,用胶带纸封得严严实实。龙应秀告诉记者,连这个当行李箱的塑料桶,都是带给家人的一份心意。“这种桶特别结实,比洋铁桶要轻。带回去装水,家里老人提起来就省力多了。”
51岁的张淑兰,什么都没舍得给自己买,唯一的礼物是买给孙子的电动小汽车。出来打工的时候,孙子刚出生,现在都两岁多了,长什么样子,只在照片上见过。“一天也没带过孙子,想起来真心酸,买个玩具汽车,弥补一下。”
买了“黄牛票”,准备回重庆涪陵的钟玲自己脚上穿着一双温州产的棉鞋,她觉得特别暖和,鞋底又防滑防水。尽管路上不好拿,她还是买了整整一箱棉鞋回去。“一箱20多双,回老家人人有份儿,谁都不用眼红!”
钟玲的另一样礼物遭到了身边朋友的“嘲笑”。她买了几条宁波的鲳鱼带回重庆,怕路上40多个小时闷坏了,还特意用盐腌着。“大家都说没见过带海鲜产品的。我就是想让老家的人知道,我们在这边吃的东西,都是啥味道!”
“路上不好带,但还是什么都想往家带,行李就越来越重。”钟玲说。
装着去年的收获,
也装着明年的期待
在候车楼的转角空地上,张淑兰一人守着五六件行李。丈夫去买回安徽蚌埠的车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买到。夫妻俩都在千岛湖工地上打零工,每天收入大约130元,不过光饭钱就要花掉30多元,带回家的只有几千元钱。“挣钱不容易,连一件衣服都没给自己买。”
张淑兰的行李,就是他们天南海北的家——被子、席子、衣服,还有炒锅。虽然年纪大了,但夫妻俩还是把全部家当都背在身上。“工地上的活干完了,明年不知道去哪里做,这些行李就是家,人走到哪里,铺盖卷就带到哪里。”张淑兰说。
有的行李装满艰辛与焦虑,有的行李装满期待与向往。在浙江东南网架股份有限公司做工程的重庆人况坪,说起明年信心十足。他现在一个月能挣6000元,不过铺盖卷还是随人走,因为公司的工程遍布国内外,不知道明年会在哪里做。“国外走走,国内走走,全世界我都走遍了!”
来自安徽淮北的丁怀先说,跟5年前相比,公司给的工资涨了一倍都不止,走了这么多地方,杭州环境算是不错的,最低工资也比别的地方涨得快。加上杭州人不歧视外地人,他打算明年还回杭州找工作。“现在农村里建房,材料费可以打六折,今年存了钱先把房子盖好了。不过如果将来同城同待遇,小孩读得起书,我们买得起房,还想在杭州安家。”(新华网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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