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高素娜
4月9日，“素描与艺术的深度”专题讲座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举行。中央美院老院长、著名油画艺术家靳尚谊主讲，中央美院教授、著名评论家邵大箴和油画系副主任孙迅任评议人，中央美院副院长徐冰担任讲座主持。
靳尚谊： 不懂素描就无法画好油画
靳尚谊坦言，在1949年考取北平艺专之前，他根本不知“素描”为何物。为考学所需，才开始接触素描，知道了素描是用木炭条来进行创作、用蘸水的馒头作为皮擦来进行修改的创作方式。后来又了解到，与讲究写意的中国画不同，讲究写实的西方油画要求造型的准确与体积的真实，而素描就是西方整个造型体系的核心。
“无论是为宗教、政治服务的古典传统油画或是现代主义的、抽象的油画，素描是其创作的基础和本源性的规律之一，不懂素描就无法画出好的油画。”靳尚谊说，他1979年出访西德时，曾询问当地的美术院校对素描教育有何新发展，对方的回答简单明了——素描原则的要求与200年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这使得靳尚谊不再注意风格的变化而是极为重视素描基础的学习，并至今仍研究不止。
在靳尚谊看来，东方人看西方油画常常会注意其复杂的流派和各国、各派之间不同的创作风格，而这些却并不是最重要的。他认为，西方油画受宗教传统的影响极大，各国都是按照意大利的传统发展起来的，无论是法国或是俄国，他们的体系都源自于意大利，更确切地说出自于罗马。因此，研究欧洲油画应该研究其本源规律而不是风格。“因为风格是个人的、多变的，是其本源在各地、各人身上的不同反映。风格只是体现了艺术的差别，而本源性、基础性的规律则体现了艺术水平。”靳尚谊说，“素描解决的是水平问题不是风格问题，风格没有好坏之分，而规律却能体现出水平的高低。最简单的例子就是一个流派内大师与普通艺术家在作品水平上的差别。”
靳尚谊认为，当今的很多艺术家正面临“画与不画”素描的矛盾，因为中国艺术界引进的西方艺术思想主要是印象派前后阶段的思想，而此前对古典艺术和现代艺术的引进、发展不够充分，因此中国艺术界也出现了发展的矛盾。“在上世纪80至90年代，此矛盾表现为现代主义与传统写实的矛盾。90年代以后，装置、观念艺术迅速发展，此两者的创作只需要创新性的想法而不需要扎实的基础绘画，因此，到如今中国的绘画界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矛盾，即画与不画素描的矛盾。”
面对当代艺术中装置艺术、观念艺术的大力发展，素描呈现出越来越不被重视的倾向，靳尚谊认为：“素描现在仍有其继续存在的价值。首先，打好素描基础，可以进行各种具象、抽象形式美的创造。其次，学校的素描课、写生课可让学生知道什么是形式美，为未来设计领域的发展提供高素质、高修养的人才。”
邵大箴： 学院必须要有围墙
同靳尚谊一样，邵大箴认为素描是西方造型艺术的基础，虽然伴随着现代主义艺术、当代艺术的发展，素描逐渐式微，但在这些新艺术的创作中如果缺乏素描基础，会造成艺术对人性、情感表达的丧失，所以想用行为、观念等当代艺术形式来代替传统的艺术形式是不可能的。“很多有名的前卫艺术家都是经过学院训练的，都拥有传统的艺术修养，因为没有传统艺术的基础学习，艺术家很难创作出有深度的作品。”
1981年，邵大箴参加文化部的教育代表团，前往法国、意大利等地参观。在巴黎赵无极的工作室（当时赵无极在巴黎高等装饰美术学院教书）看到有16个学生正在画模特，邵大箴问赵无极：“你是画抽象艺术的，为什么这16个学生都要进行写实训练？”赵无极说，写实与抽象都是画家对客观物象认识的一种表达，具象的、写实的艺术表达的是抽象观念，但它的形态是具象的、写实的；而抽象艺术表达的思想感情是抽象的，形态也是抽象的，但它们的出发点是一致的，即艺术家对客观物象要如何认识。写实艺术与抽象艺术都需要素描训练，素描训练可以看出学生观察点的差别和思维方式的不同，只有经过了严格的写实训练，将来在创作抽象画时才符合艺术的创作原理。
“为什么卢沉和周思聪能在改革开放前就在书画界脱颖而出？就是因为他们的艺术造型严谨、生动，而这些并非完全是中国画的呈现，他们还吸收了很多西方造型艺术，包括素描艺术的特点。虽然他们后来为脱离素描做了很多努力，但如果没有这些基础的打造，他们也不会成为20世纪下半期重要的艺术家。”邵大箴说，中国画中要不要素描是20世纪以来一直争论非常激烈的问题，他认为国人可以吸收外国的造型方式和思维方式，即油画的素描方法，这对中国画发展有益无害。“徐悲鸿、蒋兆和、李可染，他们都借用了西方素描的造型艺术，他们的国画都是独树一帜的。”
谈到学院的素描教育，邵大箴说，素描不仅在学院内极为重要，在整个艺术发展中也极其重要。学院必须要有围墙，因为有墙即有门，这门可以吸引外人进来，也可以使人走出；学院也必须要保持自己的优势和教学方法，因为如果创作都平面化了，与798等艺术区一样了，那年轻人又何必来此学习呢？“学院不能保守也不能自大，要向院外学习，向异域画家学习，向其他有创造性的画家学习，这样才能立体发展。”邵大箴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