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磊
5月11日,第六届中国国际动漫节在浙江杭州落下帷幕。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是,如何在动画产业国际化的今天繁荣民族动画的创作,将原创动画推向海外市场。人们对民族动画事业的拳拳之心令笔者在尊重的同时心生担忧——长期以来,由于过分夸大“民族性”的市场效应,不少动画企业在海外贸易的实际操作中陷入了困境。
民族性对中国动画走出国门具有两种完全相反的效果。一是促进,部分外国人会因为对中国文化感兴趣,抱着猎奇的心理观看具有强烈中国风味的作品;二是阻碍,民族性很强意味着作品与外国的文化距离很大,外国人很可能因为不能理解或者无法接受作品中的想法而不去看它。人们通常言之凿凿的“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的说法,夸大了民族性的第一种效果,而忽略了它的第二种效果。不能说这个说法有误,但它的确产生了误导作用。我们希望能把民族文化迅速传播到海外去,被外国人所接受,但赤裸裸的传播不仅不易被外国人接受,相反还可能导致排斥心理。因此,无论是对这句话,还是对由这句话引导的当前中国动画“走出去”的路径,人们都有必要重新考量。
上世纪50年代,动画尚是一种以短片创作为重心的艺术。中国动画走上发展之路时,大多模仿苏联动画,以致中国动画在世界上竟一度被识别为苏联动画。老一辈中国动画家在这样的环境下提出了动画要有民族性的观点,并且身体力行地制作了《骄傲的将军》等一系列有着浓郁中国味儿的作品。正是在这个观念的指引下,我们才有了后来在世界动画领域独树一帜的“中国学派”。
时至今日,动画已经不是一门单纯的艺术,而成为一个以产业运作和商品经营为核心的产业。商业动画面对的是这样一群观众:他们把动画电影当成电影来看,把动画系列片当成连续剧来看;他们对作品的表现风格并不特别在意,对作品来自哪个国家、有没有该国的文化韵味并不十分感冒,而是对作品的内容有较高的要求。一个简单却实际的道理是,在宣传一部动画作品时,如果你不能让他们觉得情节引人、值得一看,他们是不会花费时间和钞票去观看的。
中国出口欧洲的出版物中有一本讲述老北京胡同文化的漫画,邀请了很多漫画家描绘出他们眼中的北京胡同,艺术表现和印刷质量都堪称一流。本以为该书的市场反响会很热烈,结果却比较冷淡。一位法国编剧认为,这本书距离法国人太远了。如果是他来编写剧本的话,他会讲述一个退休的老警察利用破案经验和擒拿技术在胡同里帮助街坊邻里破案的故事,让读者首先对故事感兴趣,然后再受到北京胡同文化的感染。这个例子或可说明,面对商品经济的市场需求,人们要做的不是如何增强民族性,反倒是要让民族性从显性层面转化到隐性层面上去,用一个全世界大多数受众能够接受的类型化题材充当文化产品的内核,让民族化的内容成为这个内核的包装。
同时,民族性绝不是一个民族的专利,中国的民族性题材、民族化元素并不是只有中国人才能使用的,也不是只有中国人才用得好。比如迪斯尼公司的《花木兰》和梦工厂的《功夫熊猫》,它们能被国际市场接受的原因并不在于东方要素的存在,中国的民族性题材、元素成了它们拉近与中国观众距离的包装纸。
笔者以为,观众在对待以商业动画片为代表的影视作品时,首先消费的是故事与人物形象,然后才是作品的文化和民族性特征。后者并不足以单独构成一个庞大市场的消费理由,它必须以退而求其次的姿态出现,才能发挥较好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