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美鹿

    在获得第六届全国话剧优秀剧目展演一等奖之后，辽宁人民艺术剧院又将《黑石岭的日子》奉献给第九届中国艺术节，让广大观众一睹这部剧的精彩风貌。

    《黑石岭的日子》是一部优秀话剧，它感动了许多人，获得了许多奖项，这一切都来自于它自身的艺术魅力——那朴实无华而又独具特色的舞台呈现，那些剧中人物的生活经历、情感世界，那些几代中国人都曾亲身经历过、关注过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那以“生死相依”4个大字贯穿始终无可替代的情义价值。

    谁都知道话剧是语言的艺术。一个话剧演员雄厚扎实的台词功底，会使语言折射出强大的艺术张力，使之传达到每个观众，浸润他们的心田，感染他们的情绪。而《黑石岭的日子》有一个最大的、几乎让人完全意想不到的特点，那就是剧中1号主人公刘老黑从出场到剧终没有一句台词！他张口，他呐喊，他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意愿和情感，但就是没有声音。因为他哑了，在全剧伊始一场惊心动魄的井下矿难中，他九死一生活了下来，却因伤从此永远失声，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坦率地说，我和周围一些朋友在看这个戏之前是有疑惑的：话剧不说话怎么演啊？但在看戏之后，确切地说是在看戏的全过程中，我和所有的观众一样被深深地吸引和感动了。《黑石岭的日子》让我再次想起了100多年前欧洲那位大胡子老人说过的话：“世界上最广阔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广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广阔的是人的心灵。”舞台空间是有限的，而艺术的创造却是无限的，它可以伸展到过去、今天和未来的时空，可以伸展到人的思想与心灵深处。当这一切被编剧、导演、演员、舞美……用他们的方式展观于舞台时，真正称得上“优秀”的作品便产生了。刘老黑在井下遇到矿难时还很年轻，年轻的他是被工友们拼着性命、搭着人梯送上救援层的，而那九位年龄都大于他的工友，却因又一次矿井崩塌而永远埋在了地下。这使老黑在此后几十年的岁月中将“生死相依”这一信念牢牢铭记在心，并对范大炮、秦秀文、彭乐呵等矿友全身地真诚相待：他们中有人身心处逆境时，给予其最宝贵的温暖呵护与精神支持，有人因住房紧张而哭闹时，将矿上分给自己的自己也极需的房子慷慨让出，甚至当人心随着时代演进而发生变化时，他和妻子淑芬也一再容忍理解，哪怕自己的孩子因此而遭受伤痛……剧情与细节全都通过剧中其他人物的台词和刘老黑内心世界的外在形体传达来表现，竟然表现得如此自然流畅，合情合理，观众不时自发地鼓掌，因为他们看懂了、理解了刘老黑要说的话，那是他的心声。这里，表演艺术得到了最好的、淋漓尽致的体现，进入了“表现美学”的高层境界。

    “日子”这两个字对于我们自己和我们身边的大多数人一样，再平凡不过，但话剧《黑石岭的日子》却为我们演绎和诠释了这两个字所包容与涵盖的一切：柴米油盐酱醋茶、婚姻爱情啼笑缘、人间百态是与非、生死相依真情义……全剧在似乎了无痕迹的伸延中，分段式地再现了黑石岭矿区从50年代至21世纪的变迁，而这变迁中最牵动人心的，就是剧中人生活内容的改变。这实际上是所有中国人都倾心关注的东西：事业、住房、子女就业与婚姻等等。它们共同构成了“日子”。正是身居其间的人们，比如无数个刘老黑，用这一个个极其普通又紧揪人心的日子，共同铸就了另外两个读起来让人感到更为高尚伟大的字：历史。刘老黑、范大炮、秦秀文、彭乐呵、淑芬、槐花……他们的人生道路，全都在这些日子里度过，由这些日子造就，不管这些日子曾经灿烂光明还是充满艰辛。我想，这也是《黑》剧能够深深吸引和打动观众的重要原因之一，最朴素的也是最感人的。

    《黑石岭的日子》所表现的时代足迹跨度很大，但解决得非常巧妙。每一个时代来临时，在富有代表性的音乐及歌曲伴奏中，几位矿工气宇轩昂、精神抖擞地从观众席左侧前方走上舞台，在观众注视下登梯挂上那个时代最具特色的大标语，似在舞台之外，实在剧情之中，既点明了时代背景，又拓展了舞台空间，更贴切地表现了剧中人当时情绪发生与发展的必然性。剧中手风琴演奏者的出现也恰到好处，使一部现实主义的话剧平添了多少浪漫优美，观众的审美心理也因此而舒畅了许多，愉悦了许多。

    艺术是条河，人生是条河。《黑石岭的日子》是河中的浪花。浪遏飞舟，日子因此而美丽，而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