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霞君
新居中,有个不大也不小的入室花园,这正中我怀,我喜欢植物喜欢花。
我请人砌花坛,找人运花泥,还请朋友找花农。于是乎,桂花、杜鹃花、山茶花、月季花、大叶珊瑚……春色满园,四季有花。古人云:“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园内还少不了种上如傲骨清风般的竹子和象征着天作之和的天竺。
花儿们似我的伙伴和倾诉的对象,我时常和它们进行对话,给它们施肥浇水,花儿不负我心,给了我灿烂一片。月季花粉色的花蕾中蕴含着嫩黄,杜鹃花开了,嫣红的花朵躲藏在片片翠叶中浅笑,山茶花亮闪闪的叶子透着它内心的喜欢……
鲜花在园中盛开,它扩展了我生活的空间。一次次对话,月季、杜鹃已没有了当初灿烂的笑靥,无精打采的神情道出了心中的委曲,满园的落叶宣泄着悲愤的情怀。绿色越来越少,花儿也越开越小,最小的花蕾竟再也不能为我而绽放。
曾经风情万种的月季香消玉殒、如嫣的杜鹃花顶着干枯的枝桠,山茶花也奄奄一息、桂花树则黄绿色参半。
回春乏力,我只能把它们清理出花坛,当初绑在树根上的绳子已开始腐烂,端详树根,却没有一根根须生长,我纳闷,它们似乎并没有打算在这里生根安家。
竹子和天竺彰显着傲骨的本色,它们把绿色褪尽,给了我一个枯黄的倩影。我期待着枝桠中能够萌发新芽,但枯枝残叶不给我一点希望。我用家用的剪刀为它们修枝,使不上劲的剪刀让手打出了血泡。
因为喜欢白兰花的幽香,朋友还送了我一株高高的白兰花。喜不自禁环顾白兰花那宽阔、泾渭分明的翠叶,我似已闻到了花的芳香。站在它宽大的绿叶下,绿色抚慰着我,徐徐微风中,满树的绿叶踩着节奏舞翩跹。
盛夏难耐的酷暑中,我担心白兰花无法承受居高不下的气温和不通风的空间,合力和儿子把花盆抬至阳台,让它在自然环境中生长。我为它洒水为它降温,白兰花在阳台待了些时日,那翠绿的叶子出现了斑点。下了班的某一天,在热浪稍退的黑暗中,我再次为它消暑降温,曾经舒展的片片绿叶在空调外机喷出的热浪中挣扎,似在申诉它的遭遇。承受热风是花之大忌,我奋力移动硕大的花盆,暮色中白兰花枯萎的枝干却扎入了右眼……
而今,曾经郁郁葱葱的植物已所剩无几。我明白了,当初那些美丽的花朵并非为我而盛开,它们只是释放了自身积淀的能量,当养份耗尽,新的生存环境虽有隔着玻璃透射的阳光却没有雨露的滋润并不能适应生长,花儿们以结束生命对扭曲了植物灵魂的我做出了生命之答。
少了植物的泥土中时时顶出一只只蘑菇,蘑菇有着嫩黄的冠和茎,无需我施肥和浇灌,蘑菇此消彼长。蘑菇喜好温暖湿润的环境,雨后的森林是蘑菇生长的好地方,我不明白它们为什么会在既不潮湿又充满阳光的土地中生长,同时还伴有那么美丽的色彩。色彩鲜艳的蘑菇其毒性更甚,我不食之,只让色彩点缀已荒芜的空间。
曾经繁茂的土壤又成了蟋蟀的天堂,每到夜晚蟋蟀不知疲倦地尽情歌唱,钢筋水泥中竟能聆听蟋蟀久违的歌声和赏识它灵动弹性的跳跃,田园情趣渗透了我生活的空间。
曾读过《熟睡着的生命》,在林都伊春,工人们在零下几十度冻得坚硬的泥土上刨坑栽种两米多高的红松。按思维方式和传统习惯,栽种植物需选择象征着生机勃发的春天,但读懂了植物生命的林业工人知道,动物在冬天需冬眠,植物在冬天也要休眠。于是,他们选择在树木休眠期把它们挪动到另一个地方,待等春暖花开,树木苏醒后发现自己被换了地方,但它们的根已经深深地扎入了土壤。
花,有语、有生命,是有感知的植物。在生长的过程中,犹如人生般有其鲜明的个性,有喜水、畏水、有耐阴凉、好阳光,我没有读懂花之语言,依据自己的喜好,随意改变了它们的生活习惯,挪动了它们生存的空间。
读懂生命,才能够欣赏到美丽,珍爱生命,它们会给我一个姹紫嫣红的春天,把植物当成可对话的朋友和生命,一如当年无心插柳后带给我的满院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