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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文化报 >  2011-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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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苏荣的申遗之路

    哈扎布和拉苏荣(右)

    蒙古人有三宝:草原、骏马、长调。其中,长调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产物,游牧民族的产物,马背上的产物。在蒙古语中,长调称“乌日图道”,意即长歌。千百年来,蒙古人用长调赞颂自然、讴歌母爱、礼赞生命、诉说爱情,这流淌在蒙古人血液里的音乐,成为了蒙古民族识别的重要标志,不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只要听到长调,都会体味到其中那份独有的激动与苍凉。

    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中的定义,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指被各群体、团体、有时为个人所视为其文化遗产的各种实践、表演、表现形式、知识体系和技能及其有关的工具、实物、工艺品和文化场所。自二○○○年开始,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又增加了一项“人类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的评选,两年一次的评选工作得到世界各国的认同和欢迎。

    二○○三年,蒙古人民共和国申报马头琴为非物质文化遗产。这给了拉苏荣等蒙古族艺术家一个启示,蒙古族长调完全具备进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人类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行列的条件。作为“中蒙两国蒙古族长调民歌联合保护专家工作小组”的中方委员,拉苏荣为之积极奔走,全力配合申报。

    长调艺术是中国内蒙古地区和蒙古国共有的文化财富,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支持鼓励同一民族文化遗产实行两国或多国联合申报的倡议,当二○○五年蒙古国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出长调申报“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的请求后,中国政府主动向蒙古国政府表达了联合申报的建议。

    二○○五年七月,拉苏荣赴锡林郭勒草原看望病中的恩师——著名长调表演艺术家哈扎布时,带给他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一个月前,蒙古国政府接受了中国政府的建议,中蒙双方正式签署了《联合申遗协议书》。

    这令病中的哈扎布兴奋不已,他郑重地拿出一个造型像鼻烟壶一般的蓝色打火机打着了火,示意拉苏荣取火。拉苏荣以为是老师要为自己点烟,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可哈扎布并没有理会拉苏荣的推辞,依然眼神执著地让火焰在燃烧着。

    蒙古人视火为文明为希望,从古至今都在祭拜火神。拉苏荣忽然意识到,老师点燃的不是一簇普通的火焰,而是要他接上火,将长调艺术薪火相传。那一刻,屋里的气氛是那样的庄严、肃穆,感情的波澜是那样的紧张、剧烈。拉苏荣的眼睛湿润了,恭敬地躬下身来……哈扎布点燃香烟后,“啪”地关上打火机,将它重重地放在了拉苏荣的手里。当天,拉苏荣在这个打火机上贴上了一张白纸,上面郑重地写下自己永远要铭记的时刻:“二○○五年七月二十二日上午十点。”

    二○○五年十一月二十五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正式公布了第三批“人类口头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单,中蒙两国联合申报的蒙古族长调名列其中。至此,加上昆曲、中国古琴艺术、新疆维吾尔木卡姆艺术,中国已有四项艺术申遗成功。

    哈扎布没有等到这一天,但可以告慰他的是,这次申遗得以成功正是因为他的学生拉苏荣。中国驻蒙古国大使高树茂在分析申遗成功的经验时说:“一方面,作为长调艺术歌唱家的拉苏荣,身体力行地把长调在中国发扬光大了。另一方面,作为长调音乐理论家的拉苏荣,一直在以研究和记录的方式让长调得以维护,他把中国长调表演艺术家的生平和理论记录下来,并将之进一步推广。”

    申遗成功仅仅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如何保护好这份属于世界的文化遗产,对于始终流传于民间的长调艺术而言,除了继续培养出一批优秀的歌者之外,首当其冲的是要在理论上形成相对完整的系统研究体系。

    这同样需要一只领航的“头雁”。

    匈牙利音乐教育家柯达伊说:“音乐教育是通向民族最短的道路。”而在中国少数民族地区,这条路因母语音乐教育的弱化而使路途人为延伸、杂草丛生。在内蒙古,曾妇孺皆唱的东土默特部落、科尔沁部落、蒙郭勒津部落长调基本消失,仅有的几位“活化石”大多年事已高,在蒙文、蒙古国文和中蒙两国的音乐比较研究方面,更是一片空白。而要抢救这些文化遗产,既要懂蒙语、蒙文和蒙古国的文字,还要懂长调、懂艺术,熟悉蒙古族的历史和现状,了解蒙古族的生活习俗、文化传统,所有的这一切拉苏荣都具备,为了不让钟爱的长调艺术人亡艺绝成为宿命,拉苏荣甘愿做这只溯流而上的“头雁”,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又一条充满荆棘的漫漫长路。

    二○○六年,拉苏荣代表中国出席了“世界蒙古人大会”,在会上,他被誉为“全世界蒙古人的大歌唱家”;也是在这一年,拉苏荣担任了人类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中蒙两国蒙古族长调民歌联合继承和保护工作委员会的中方首席专家,成为中国国家级文化艺术团体中唯一从事这项工作的艺术家。

    二○○七年初,内蒙古长调艺术交流研究会宣告成立,拉苏荣被选为会长。在他的倡导下,内蒙古的各盟市都相继成立了长调协会。国际长调民歌大赛、国际长调民歌理论研讨会、电视长调歌曲大赛、呼伦贝尔“宝音德力格尔杯”长调比赛、锡林郭勒盟“昭那斯图杯”长调比赛、乌珠穆沁草原广场长调演唱会……一系列以长调为主题的文化活动在草原上接连举行。

    二○○九年的十一月六日,拉苏荣在锡林郭勒盟组建了“拉苏荣艺术工作室”和锡林郭勒长调协会。随后,他接连两年分别举办了潮尔道培训班和察哈尔长调暨阿斯尔培训班。拉苏荣之所以选择潮尔道和阿斯尔作为他口传心授的内容,是因为锡林郭勒盟的长调由保留传统特色的乌珠穆沁长调、阿巴嘎、阿巴哈纳尔地区的潮尔道和察哈尔长调组成。目前乌珠穆沁长调广为流传,可是潮尔道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而阿斯尔则是对察哈尔草原流传的一种古老音乐的统称,最初属于皇家贵族,是元代盛行的蒙古族宫廷音乐,被称为“宴曲之首”。阿斯尔音乐在漫长的演化过程中逐渐在民间广为流传,成为优秀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拉苏荣办好这两个班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使潮尔道和阿斯尔后继有人。在每期二十天的培训中,拉苏荣都要亲自授课,截至二○一○年底,已有六十名来自察哈尔地区乌兰牧骑的年轻学员接受了音乐理论与演唱技巧的培训,成为演唱长调的又一群展翅高翔的“雏雁”。

    也是在二○○九年,拉苏荣毅然决定,组织长调民歌演唱专家和学者,在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著名高等院校进行普及长调艺术的展演和专题讲座,让长调艺术日渐走出了草原。

    二○一○年,拉苏荣从艺五十周年的日子里,他婉拒了有关单位和学生们为他举办的任何形式的纪念活动。而是又一次回到故乡的草原,在他的“长调林”中默默地耕耘,继续着他的梦想。在那里,拉苏荣品读着奋斗的高尚,体味着人生的充实。五十年来,拉苏荣把人生最蓬勃的年华全部献给了草原、献给了长调艺术。这位德高望众的杰出艺术家,用智慧的头脑、坚贞的信念、无与伦比的歌喉,用激情与忠诚,把炽热的爱播洒在了长调吟唱的苍茫大地上。

    走过五十年的长调人生,拉苏荣由一名歌唱家兼而成为了音乐教育家和理论家,随着研究的深入,形成了全方位、多角度的研究体系,他在专著《论蒙古族长调牧歌》、《蒙古族民歌演唱原理》中说:

    “汉族歌曲是人与人之间的交流,长调则是人与自然的交流。因为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听众稀少,寂寞的牧民在马背上抒情,所以长调是唱给大自然的赞歌,是对大自然的膜拜——草原、森林、牧群、河流、峡谷、雄鹰、太阳、月亮、星星……长调是与苍天对话,大地絮语。长调节奏是马蹄声、哞咩声、风声雨声树梢声。长调抒情的至高境界——天籁与心籁浑然一体。长调因地域不同而有永恒的主题——藏族长调歌唱雪山、蒙族长调歌唱草原。

    记忆中的草原成了沙漠,库布其沙漠的西头成了戈壁滩。长调是唱给大自然听的,大自然被破坏成了这样,我们唱给谁听呢?蒙古语言文字是蒙古文化的载体。如果蒙古语言和文字都成了边缘文化了,那还谈什么弘扬蒙古文化?“尽管申遗成功,但全社会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价值的认识程度、保护程度,还是让拉苏荣深感忧虑:”对长调来说,仅仅从人类之宝的角度去进行单一传承难达到目的,只有复合型的培养才能保证长调的生命,只有保护好长调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保护好我们的一片绿色,让生态平衡,让艺术与自然达到一种和谐,才能真正保护长调艺术。”

    兰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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