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灵一
“得了茅盾奖当然是好事,但得了奖则忘乎所以是可耻的行为,必须清楚地知道与这个时代相匹配的好小说还没被发明出来,要把目光往那个方向看,盯着那个在荆棘丛生没有道路的地方,那里有绝佳的风景,那里有伟大的小说在向我们招手。”这是作家莫言在第八届茅盾文学奖颁奖典礼上的一段发言。从这段话里可以感受到作家的谦虚和冷静,也能感受到作家雄心勃勃的抱负——要写出与这个时代相匹配的好小说!
9月19日晚,第八届茅盾文学奖颁奖典礼在北京国家大剧院举行。引起社会各界广泛关注的本届茅奖评选活动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获奖作家张炜、刘醒龙、莫言、毕飞宇、刘震云登上辉煌的领奖台……但是,文学事业是没有句号的,所有优秀的作家,永远都在路上。
“为人民放歌,为时代立传”“牢记历史使命和社会责任,树立远大的文学理想和艺术追求,争做德艺双馨文学家,为人民提供更好更多的精神食粮。”“不断增强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努力创造社会主义文学新的辉煌。”……9月19日之夜被媒体称为是“文学之夜”。侧耳倾听,那一夜的声音如春潮澎湃……
文学理应勇敢面对世界和人生的诸多欢愉、困惑和艰难
中国作协主席铁凝在颁奖典礼上说:“今晚,在这座恢弘的艺术殿堂,我相信每一个人都会严肃而郑重地思考,文学应该给后人留下一些什么?一个时代的作家应该给未来留下一些什么?就在不久前,我和国外一家文学出版社社长见面,他对出版中国当代优秀作家的作品满怀热情。我问到市场经济的利益驱动,是不是给他的文学出版社带来了困难?他说的确面临很多困难,但是假如人类生活中没有了文学,人类将更加困难。我愿意相信他的话里,有一种对文学的信赖,文学理应勇敢面对世界和人生的诸多欢愉、困惑和艰难,我们也将会更加深刻地认识到文学的长久力量和我们肩负的沉重责任。”她强调:“能够传诸后世的经典作品是由作家写出来的,也是由千千万万的读者读出来的,可以说伟大的作品是由作家和读者共同完成的。”
铁凝的话,表达了作家本人对文学的信念,也表达了对读者的真诚尊重。是的,当无数的读者满怀珍重地把文学作为照亮他们精神生活的灯火时,我们的作家怎能忘记自己肩上的责任和义务?提高民族素质,塑造高尚人格,包括作家在内的我们所有的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们责无旁贷啊。
如果我写的小说能像宣读的颁奖词那么好就好了
雷达、陈晓明、於可训、包明德、朱向前等本届茅盾文学奖的评委分别宣读的授奖词新颖而又奇特,非常引人注目。
《你在高原》被称为是“长长的行走之书”。小说中恢宏壮阔的浪漫品格,对生命意义的探寻和追问,被称赞为“有力地彰显了文学对人生崇高境界的信念和向往”。
《天行者》被称为是“献给中国大地上默默苦行的乡村英雄的悲壮之歌”。作家“以内敛克制的态度,精确地书写复杂纠结的生活,同时,他的人物从来不曾被沉重的生活压倒,人性在艰难困窘中的升华,如平凡日子里诗意的琴音和笛声,见证着良知和道义在人心中的运行”。
《蛙》被称为是“以一个乡村医生别无选择的命运,折射着我们民族伟大生存斗争中经历的困难和考验。”“小说以多端的视角呈现历史和现实的复杂苍茫……体现了作者强大的叙事能力和执著的创新精神。”
《推拿》被称赞为“有力地回到小说艺术的根本所在,见微知著,以生动的细节刻画鲜明的性格”。在精悍、体贴、富于诗意的讲述中,“寻常的日子机锋深藏,狭小的人生波澜壮阔。”
《一句顶一万句》被称赞说是继承了“五四”的文化反思精神,同时回应着中国古典小说传统,在向着中国之心和中国风格的不懈探索中,取得了令人瞩目的原创性成就。
以上这些颁奖词,其实也是本届茅盾文学奖的评委们向读者交上的一份答卷。一位获奖作家当晚就曾说道:“如果我写的小说能像宣读的颁奖词那么好就好了。”这里有幽默,也有令人尊敬的自我反省。那些华丽的极富书卷气的评语,是否贴切,是否名副其实,是否有水分,则需要时间和读者来做出检验和回答。
文学不是自生自灭的野果,而是代代相传的星火
朗诵艺术家曹灿依次打开5部获奖作品,分别诵读其中的代表性片段之后,5位获奖作家分别发表了不同风格的获奖感言,有的深情,有的幽默,有的深刻……
《你在高原》的作者张炜说:“茅盾先生那一代作家提出为人生的文学主张,这在今天仍然对我具有深刻的意义,其实一个写作者写的越久面临的问题越多。比如说现在能否在文学风气已经迥然不同的现实环境中,仍旧学习那一代杰出作家所秉持的精神,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将来我还需要更大的勇气,做出更多的努力!”
《天行者》的作者刘醒龙说:“我们这个时代的作家需要对本土文学特质的坚守和坚持,文学不是自生自灭的野果,而是代代相传的星火。在写作中追求天赋原则无疑是正确的,然而我们还要记住在有限的天赋之上还有无限的天职,当天职被忽略和遗忘时,最终的受害者将是我们自己。”
《蛙》的作者莫言说:“沈从文先生曾说过:小说要‘贴着人物写’。这是经验之谈,浅显,但管用。浅显而管用的话,不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我改之为‘盯着人写’,意思与沈先生差不多,但似乎更狠一点,这是由我的创作个性决定的。《蛙》也是写我的,学习鲁迅,写出那个‘裹在皮袍里的小我’。几十年来,我一直在写他人,写外部世界,这一次是写自己,写内心,是吸纳批评,排出毒素,是一次‘将自己当罪人写’的实践。”
《推拿》的作者毕飞宇说:“《推拿》的写作是特殊的,对我来说,它既是一次艺术实践,也是一次生命实践,它帮助我更加清晰地体会了生命的局限。我要说在人性的光荣面前,局限是积极的,它完全有资格承担生命的博大和高贵……我没有想到我能从一大堆盲人朋友的身上看到生命的静悟与淡定。静悟、淡定,这是人性之美,可我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更是东方之美,它一直在那里,在等着我。”
《一句顶一万句》的作者刘震云说:“不管《一句顶一万句》是否得奖,它对我都有本质性的作用,过去我在写作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有话要说,有故事要反映。到了《一句顶一万句》我知道作者要说什么是不重要的,书里的人物要说什么是非常重要的。像杀猪的老裴他们说的话要比刘震云要说的话广阔得多、深入得多。《一句顶一万句》使我从一个写作者变成一个倾听者,当我从写作者变成倾听者的时候,我有了写作的自由。”
这些获奖感言显示了各位作家的才情和个性,各有各的方式,各有各的精彩,但有一个声音是共同的,那就是对生活的感谢和思考……
此次评奖“是中国文学发展到一个阶段的时间窗口”
那一夜,历时近3个小时的颁奖典礼让人们体味着文学的美好。评论家陈晓明第二天在《人民日报》发表文章,认为此次评奖“是中国文学发展到一个阶段的时间窗口”。透过这个“窗口”了解当下长篇小说的风景是晴是阴,是蔚蓝的天?密布的云?迷茫的雾?读者还得打开小说,由作家笔下的文本来实际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