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高素娜
3月27日，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会议厅内，一幅带有数条折痕，画布一角微微翘起的老旧油画吸引了人们的目光。只见该画中一半裸女子双目微闭，斜倚在铺有织物的椅背上，一头乌黑的长发蓬松地散落一侧，红裙一角被其右手所捏织物遮盖。虽然该画色彩较暗，颜料也出现局部脱落，但画面栩栩如生，用笔灵动，色彩凝炼，整体恬静而淡然，让人不忍轻语。
“这就是我们学院新近发现的，疑为李叔同代表作的《半裸女像》。”中央美院美术馆馆长王璜生说，该画宽116.5厘米、高91厘米，如为李叔同真迹，创作年代约为1909年前后，即李叔同留学日本期间，是中国早期油画作品中的大型之作。
偶然发现于库房
李叔同是中国20世纪的传奇式人物，早年留学日本，毕业于日本东京美术学校，专攻西画。回国后，李叔同在浙江第一师范执教期间，设立了人体写生课，开中国美术教学之先河。而出家后，李叔同便不再从事西画创作。因而现在李叔同存世的油画作品非常稀少，据传比较确切的仅有3张，其中仅存的一件人体油画作品即为《半裸女像》。
该作品是如何被发现的呢？据王璜生介绍，2011年下半年，该馆在对民国时期藏品进行深入整理时，在美术馆的库房内发现并确认了多件李毅士、吴法鼎、张安治、孙宗慰等重要艺术家的作品，“但最为重大和重要的发现，便是《半裸女像》。”王璜生说，当整理到存放外国作品的区域时，工作人员一眼便发现了该画。由于这件作品在很多艺术类教材、美术史著述及李叔同的传记中都登载过，工作人员看到它时首先是眼熟，紧接着就是惊讶。尽管此画没有任何签名痕迹，且最早的登记记录为“吴法鼎、《半裸女像》、西方艺术、500元”，但在经过材料查阅和技术性比对后，王璜生初步认定该画为李叔同真迹。
作品传承顺序不明晰
《半裸女像》是如何进入中央美院的，目前仍然为谜。王璜生曾经调阅了中央美院此前做过的所有入藏记录，但并未查到有关此幅作品的任何信息。据史料记载，1918年李叔同出家前夕，曾将他的油画作品寄赠给当时的北京美术学校，即中央美术学院前身，不过《半裸女像》并不在其列，而且这批作品据传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就已经丢失了。王璜生在经过多方查阅后，对这件作品的流传做了初步梳理：1920年为上海专科师范学校所藏，后转之夏丏尊先生、叶圣陶先生，1959年8月由叶圣陶代夏丏尊后人捐赠给中央美术学院。
“它与1920年《美育》杂志上那幅作品的关键部位都能重叠，只不过发表时制图尺寸很小，由于经过工人修版，制版效果有些许出入。”王璜生说。《美育》杂志由李叔同得意弟子吴梦非创办，其创刊号首篇便是《半裸女像》和李叔同小传，当时标注为“上海专科师范学校藏”。但是，该作品在《美育》上刊登后不久便悄然消失。虽然自50年代以来，《半裸女像》一直被认为是李叔同的代表作，却无人知晓其具体去向。而吴梦非1959年在《美术研究》杂志上撰写文章时，也曾提及此画，但也不知道它流落到了哪里。然而60年代初期，《半裸女像》又确实曾出现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中，且当时的美术史系教师李树声还曾拍摄过其照片，如今照片仍完好地存放在其家中。
是否李叔同真迹仍待鉴定
此《半裸女像》是否真为李叔同真迹，业内专家学者意见并不一致。在当天召开的“李叔同油画《半裸女像》鉴定及研讨会”上，邵大箴、钟涵、郎绍君、李树声、陶咏白、刘曦林等20余位美术界专家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郑工认为，中国早期留学生的作品流传下来的很少，从临摹作品一般不署名以及它缺乏直接的文献记载这两个角度，推测这件作品可能为临摹作品。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郎绍君认为，1920年刊登在《美育》上的图片是没有色彩的，无法带来有色彩关系的油画的感觉，不排除这次发现的作品是原作的可能。接下来应对此件作品做尽可能的还原性的清理，然后找出是否有修补过的痕迹。中央美术学院人文学院院长尹吉男表示，这样的鉴定应分为三个步骤进行：首先是将其与1920年刊登在杂志上的图片进行定点精确测量，以确定其是否为同一作品；随后还要再进一步确认画作中哪些地方曾被人修复过；最后通过物理、化学等科学手段，确定其创作年份。中央美院教授殷双喜在发言中提供了一些新的佐证材料，这些材料证明李叔同出家前曾把油画和书籍等赠与了北京美专、夏丏尊、丰子恺等。
但是，一个令人意外的重要插曲是，虽然中央美院有记录显示，受夏丏尊后人所托，叶圣陶曾于1959年将一幅名为《裸女》的大型油画捐赠给该校，但与会的叶圣陶孙子叶永和却坚称，他儿时所见的《裸女》与此次发现的《半裸女像》并非同一幅，《裸女》中的模特为全裸，且画幅尺寸要更窄一些。
由此，《半裸女像》是否为李叔同真笔迹、中央美院是否可能还藏有另一幅李叔同的人物油画作品，仍不得而知，令人费解。“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将着手对《半裸女像》进行保护性修复和进一步的研究，同时积极查找另一件李叔同《裸女》作品。我们初步计划在2012年12月向社会公众展示李叔同作品及相关的艺术、文献、研究成果等，并出版学术研究专辑。我们对于民国时期作品的整理和研究也将继续深入进行，同时筹备开展长期陈列。”王璜生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