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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到农家




 中国文化报 >  2012-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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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到农家

    王立光

    新年伊始,周大哥开着他的轿车和李大哥一起来接我,说是到山里吃杀猪肉。已经有多年没有到山里,没有进农家,心里挂念乡亲们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于是,我们一起来到了盖州市,沿着盖庄公路向东,爬过大庾岭过小石棚到了万福镇,再转头向南,奔什字街陈屯村,跑了一百五十多里我们才真正来到了山区。

    冬日的大山不像盛夏,经过草木打扮苍翠欲滴,而赤身素面则更显雄壮本色,山中的白杨、老榆和柞树,枝干劲挺,只有那一片片的松树林把远山点缀了一点点老墨。我是第三次来到这里。

    一九七五年七月,我作为县里的三夏(夏收、夏种、夏管)工作组第一次来到这个山村,那时老乡口粮不够吃,还未成熟的土豆就提前扒出来吃了,苹果树刚刚坐果就像鸡蛋黄那么大的时候,就得派护青队看守。吃派饭是最难心的事,轮到谁家,老乡们都想方设法掂掇几个菜,但看着地下的孩子直束束盯着菜盘子的眼睛,我们真的不忍心下筷。那年还出了点事:抢收小麦,一个女青年在歇工时裤兜里装了些麦穗往家走,被护青队堵住了搜了身,那个女青年感觉受了侮辱,就往河边跑,正好被我们遇着给送回家。她家那低矮的老屋,门上钉着塑料布,家里除了一个脱了漆的老堂箱和八仙桌,家徒四壁。这件事和那老屋在我的心中留下了抹不去的愧疚和苍凉。

    第二次到这里是在一九八二年八月,一场山洪和泥石流吞噬了这条沟里一百多条生命,我们防汛救灾来到这里,那种惨象我现在想起来都想哭。目及之处全是泥石流留下的滥石,整个村里的房子都损坏了,上百家的房子没有了踪影。什么车辆都进不来,救灾的物资只有靠牲畜驮运。本来就是一个贫困山区,今后老乡们的日子可怎么过?

    轿车顺着山路起伏,乡路宽阔平坦,黑色路面已经连通了各个村,村中的小街连着各个农家。小街的两侧,一侧一垛挨一垛地垛着柴禾,挨着农家院的一侧,则是各家猪圈和羊圈。家家的大门都是敞开的,院内鸡鸭鹅成群,并不怕它们跑出来。还有那看家的狗不时地狂吠,在向主人报告又有生人在门前经过。轿车直接开到了陈大哥家大门口。

    陈大哥家在村子的紧前头,再往前就是山脚,山脚下有一条小溪,小溪也经过治理,我们经过的小街就是街路结合的小溪堤坝。山里的小溪叮咚叮咚平日里是十分温和的,但是到了汛期也会发脾气,脾气大了就会泛滥成灾。山里人最了解小溪,给它们留下了宽阔的河道,让它们自由自在地流淌,就是它们真的耍起来,也有足够的空间。陈大哥家大门前停着一辆农用车,见我们来了,他让司机把车向前提了提,给轿车腾出地方。能有两米多高的院墙,顺墙探出头来的是一座用角钢和铁网焊接成的玉米仓。我们走进院子,五间大瓦房,旁边还有一间多的预留地,顺着这个宽度两条平行线延伸出来的院墙,使这个农家院特别宽敞。院内还停着一辆农用车,挨着农用车旁停着两辆摩托车,两只斗架的公鸡鸡冠和脖子上的毛都竖起来了,慌得一群母鸡围成一圈打转转。房前还有两个粮囤,和对过的粮仓对应着,金色的苞米,每穗都有一尺长。两条看家的狗,南一个北一个都拴在粮仓底下,遥相呼应。一只战胜了的公鸡突的飞到粮囤顶上,仰起脖子唱起来,向主人和来宾们炫耀:我胜利了!

    堂屋的门窗都是敞开的,浓浓的蒸汽从那儿喷涌而出,两个大柴灶炉火熊熊。陈大哥把我们让到儿子的新房,两间屋子是通着的,连二的炕之间没有间壁,迎面墙上荧光红纸剪的大囍字特别耀眼,囍字上面挂着彩框镶的新人婚纱照,囍字下面摆着一个三人座的长沙发,前面是长条茶几,茶几上是一台电脑。炕的对面墙上悬挂着电视,依次摆着时兴的家具。天棚上彩花悬挂,墙上贴的彩色壁纸和炕上的彩釉纸浑然一体。陈大哥说:“儿子去年结婚,一年了。”他让我们上炕,说:“炕上热乎。”陈大哥的儿子儿媳女儿和她的男朋友慌忙下地和我们打招呼。

    陈大哥是李大哥的舅哥,我们就随便唠起家常,陈大哥说:“这些年在外打工,年年都能拿家来六七万。木匠缺,像我一天能挣三百多元。”他指着儿子说:“从小我领着他上工地,跟我学手艺,现在另起炉灶了,当了头儿,比我挣得多。”这时陈嫂端着洗好的苹果进来放在炕沿上让我们吃,转身又出去拣了一托盘橘子,说:“他爷俩出去打工,我在家种地,去年卖了四万多斤苞米,两万多斤苹果,卖了七万多元,还养了两口大肥猪,今天杀的这口一上秤,四百七十多斤。去年儿子结婚,给媳妇定亲钱二十万,不够一年挣的。”她将剥好皮的橘子递给我,接着说:“丫头也一样,结婚也给二十万。”姑娘忙说:“我不要,我一直念书,对家里没贡献,还没回报,不能再要家里钱。”她的男朋友也说不要。男朋友是成都人,和姑娘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到大连找了工作,说已经贷款买了房子交了首付,等房子下来再结婚。他说:“我妈也说要给她定婚钱,帮着买房,她也说不要,我俩商量好了,要自食其力。”陈嫂说:“不要归不要,该给还得给,现在政策好,种地给补贴,卖粮保底价,打工不欠薪,念书不花钱,看病给报销,俺们是赶上好时候了。在农村还有什么大开销?家里有钱给谁花?”

    说着说着就开始吃饭了,东屋有三桌,西屋就我们一桌,陈大哥打开两瓶泸州大曲,搬来两箱青岛纯生,还有雪碧和可乐。桌上摆满了各种菜肴。陈大哥举起酒杯,说:“谁还差个吃肉?就是图个热闹。还差什么?看电视?有广播电视村村通,城市看什么农村看什么;开汽车?有油路村村通,城市能把汽车开到楼下,农村能把汽车开进院子;吃的用的?城市有大超市,农村有小超市,一样方便。但是有一条在城市办不到——杀年猪,这个传统得保留,就要这个气氛。”

    冬日的阳光驱赶着寒冬,我仿佛听到了春天走来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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