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新平
“雁峰烟雨实堪夸，石鼓江山锦绣华；朱陵洞内诗千首，青草桥头酒百家……”在雁城衡阳，流传着这样一首“衡阳古八景诗”，显示出湖南衡阳人的骄傲与自豪。衡阳虽然可谓山清水秀，处处繁花似锦，而一个地方占有三景却绝无仅有：草青桥下，石鼓山上，朱陵洞边，一面千年“石鼓”枕着涓涓湘水、蒸水和耒水孤兀在三江交汇的石山之上。
一
石鼓山看起来不高，占地面积也不大，山形如鼓，其貌不扬，山上风景秀丽，绿荫如盖；山下江流环带，碧波荡漾，既有“一团山影江边绿，几处灯光树里红”的雅致，也有“郁葱青翠护层荫，仙洞危楼半出林；万户晓烟明夹岸，两江流水抱孤岑”的端庄，还有“三道水口锁大江”的王家气势。它左有蒸水，右有湘江，前有耒水，三江汇合后浩浩荡荡直奔洞庭。徐霞客赞它“兼具滕王阁、黄鹤楼名胜之优越”，韩愈、柳宗元等文学家在此赋诗作记：“红亭枕湘江，蒸水会其左。瞰临渺空阔，绿净不可唾……”
石鼓山历史悠久，中国的书院文化曾在此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早在唐、宋时期，衡阳的书院文化蔚然成风。最盛时，南岳七十二峰就有书院数十处，而衡阳境内就有近30处，其中闻名全国的四大书院之一——石鼓书院就坐落在这里。曾国藩曾感叹：“天下之书院，楚为盛；楚之书院，衡为盛。”
石鼓书院始建于唐元和五年（公元810年），至今已有1200多年的历史，时衡州名士李宽在石鼓山筑屋山巅，读书其中，泛舟观山，不亦乐乎，以至不少文人骚客来此吟诗作对，焚香煮茶；宋至道三年（公元997年），邑人李士真拓展其院，作为衡州学者讲学之所；景佑二年（公元1035年），朝廷赐额“石鼓书院”，与睢阳、白鹿洞、岳麓书院并称全国四大书院。经唐、宋、元、明、清各朝，书院屡经扩建修葺，韩愈、周敦颐、朱熹、张栻、范成大、辛弃疾、文天祥、徐霞客、王夫之等接踵至此，或讲学授徒，或赋诗作记，或题壁刻碑，或寻幽览胜，其状蔚为壮观。我国历史上著名的“朱（熹）、张（栻）会讲”在岳麓山和石鼓山上碰撞出思想的火花，极大活跃了当时的学术气氛。
书院如丛林，来此讲学的历代名人贤哲颇多，造就的栋梁大家无数，有诗为证：“道林三百众，书院一千徒。”宋代理学开山鼻祖周敦颐自幼研习于此，西湖白莲盛景便是《爱莲说》的萌芽。走进重修一新的石鼓书院，仿佛能听到“之乎者也”的琅琅书声。这里是湖湘文化的发祥地之一，当之无愧地成为“蓝墨水的上游”。
遗憾的是，鼎盛一时的学术殿堂自清代康熙年间日渐衰落，合江亭、武侯祠、大观楼、忠节祠等名胜古迹连同那块“石鼓书院”的御匾在抗日战争的硝烟中毁于一旦。上世纪60年代初，中南局书记陶铸来衡阳视察时，要求恢复石鼓书院。由于当时条件有限，市里只在废墟上建了一座石鼓公园，无法恢复其原貌。
二
“这石鼓是现代人为纪念书院所立。”踏进书院，导游指着左侧一块高达3米左右的石雕鼓解释道，石鼓山以及石鼓书院并非因此而名，而是古人以为“蒸湘二水夹岩，风浪击石，声如鼓”，便命名石鼓。据《水经注》记载：“县有石鼓，高六尺，湘水所经，鼓鸣则士有兵革之事……山体纯石无土，故以状得名。”因有此载，故而引来许多文人墨客观鼓听鸣，挥毫长啸。晋代零陵太守瘐仲初观石鼓后，云：“鸣石含潜响，雷骇震九天。”
衡州太守崔鸣鹫也在《重修石鼓书院碑记》中记道：“东湘水，北蒸水，潆洄澎湃于石岩之下，隐隐如鼓声也。”三国时，诸葛亮以军师中郎将的身份，驻兵临蒸，督零陵、桂阳、长沙三郡之师。现在的人们大概只能站在武侯祠的遗迹前，凭借自己的思维，遥想当年诸葛亮扎营石鼓，摇着羽扇在合江亭下操练水军，以定“三分天下”的盛况；清朝的“中兴名臣”曾国藩，又于石鼓山训练出剽悍的湘军水师，挥师东下，于南京打败了已占半壁江山的太平天国；抗战时期，国民革命军第10军将士和守城民众为抵御日寇，在此孤军奋战四十七昼夜，以血肉之躯，筑就了名垂后世的中国唯一的“抗战名城”。数次兵革之变，致使石鼓这弹丸之地几度化为焦土，遥想当年烽火狼烟，战鼓震天，不禁让人扼腕长叹……
拾级攀登而上，展现在面前的是一组红楼、黛瓦、白墙的仿古建筑群，左边是武侯祠，右边是李忠节公祠，中间是大观楼，后面是合江亭，建筑中间的空坪内，还铸有我国春秋末期著名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儒家创始人孔子的雕像。石鼓书院重修面积8000平方米，完全仿照清朝鼎盛时期的建筑风格，房屋选用重檐飞椽的木结构，木材选用质地坚韧、来自赤道几内亚热带雨林的菠萝格红木料，选用琉璃瓦和江南小青瓦，与石鼓山下的禹碑亭、石拱桥、桥亭等建筑相映成趣。
蒸湘水汇合处，石鼓山左侧，横架着青草桥。此桥至今近800年，故有“青草桥头酒百家”之说。而石鼓书院内最为神秘的景观要数山腰那不过10立方米的朱陵后洞了，洞壁上曾刻有许多诗词，据说有上千首之多，如今难以辨认，此外，洞中还有铜像一尊。据介绍，此洞以前极为深广，“朱陵洞内诗千首”曾是衡阳八景之一，是市民通往远隔数十公里的南岳衡山的商道。但不知何时，此洞被废堵了。
伫立在大观楼上，置身于合江亭中，凝视于朱陵洞内，去搜寻千年历史留下的文化遗存，感受文化的书香、石鼓的声响与历史的墨芳，这片昔日超凡脱俗的净土，如今已是高楼环绕、车水马龙了。青草桥头，不见“酒百家”的盛景；青草桥下，也不见停泊的数百条小船。随着社会的发展与进步，水运早已退出历史的舞台。再听不到那击石如鼓的江水声，只听到远处渡口传来悠长的轮渡汽笛声。
三
石鼓书院是一本厚重的书，看似寂静，却处处张扬着迷人的风致和特殊的文化魅力，走近它，犹如走近炽热浓烈的湖湘文化。衡阳人已经把融入生命的这种文化视为灵性之根、民生之源、民族之魂。石鼓山上的每一座楼台、亭阁都与衡阳的文化精神、性格风骨、道德品格息息相关。这座书院的兴衰似乎与整个衡阳城的命运紧紧连在一起了。
2007年，衡阳人重修石鼓书院，工程总投资1207万元，其中社会各方捐款达1068万元。不少市民无私地将一笔笔捐款奉献给了这座城市的文化支柱，因为石鼓书院不只是文化的象征，它代表着衡阳文化的精神与灵魂。如今，石鼓书院已恢复“千年学府”之神韵，并可能借鉴岳麓书院的模式与临近的大学共兴学院，通过讲学等形式，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
传统文化有着历久弥新的魅力，品牌载体最能产生神奇效应。石鼓书院是衡阳人崇文尚武、耕读传家的品牌标志，也是衡阳市推进学习型、服务型、创新型党组织建设的有效载体。2010年以来，衡阳市委充分挖掘自身文化特色，依托千年石鼓书院创办了“石鼓书院大讲坛”，分为“名家讲坛”“书院寻道”“荧屏纵论”“报拾人文”“经典回眸”五大板块。先后邀请了余秋雨、于丹、纪连海、陈晋、梁文道、刘和平、罗援等嘉宾来衡讲课，通过对历史的深度审视，引领大家穿行于湖湘文化的历史长河，感悟“敢为天下先”的时代内涵。而深刻的内容也引得市民争相前来。
人类的脚步走到今天，留下许多记忆，有的以文字书本的形式留存着，有的以思想智慧的形式传承着，有的则以人文精神的精髓融入了人们的血脉。沉默于石鼓面前，感受浓厚的湖湘文化，和传承几千年的“书院文化、耕读家风”给开拓进取的衡阳人留下的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湖湘精神：坚韧、刚直、开拓、创新、海纳百川、兼收并蓄、实事求是、经世致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