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作人

    2015年伊始，天津交响乐团（以下简称“天交”）对外公布了一项计划，即“贝马交响乐全集”系列音乐会（简称“贝马”系列）。按照这个计划，“天交”要在2015—2016年度中，以11套音乐会的形式，将贝多芬、马勒两位交响乐巨人的全部交响乐演奏一遍。与众不同的是，音乐会将以每场同步的形式演奏两位作曲家的作品，即“贝一”“马一”“贝三”“马三”等以此类推，这是一个在世界上从未有人实践过的巨大“工程”。

    “天交”音乐总监汤沐海是这项艺术工程的发起人，这位不知疲倦、精力充沛的指挥家，居然能够想出如此“赌命”的计划，让人感到惊讶。就连我这个在乐团中坐了20多年的人，也对音乐会能否取得成功表示怀疑。

    然而，“天交”却奇迹般地赢得了系列音乐会的“开门红”。如果说1月25日的“贝一”“马一”音乐会还能够让人正常理解的话，那3月27日的“贝三”“马三”音乐会就是超乎寻常的壮举。这场长约3个小时的音乐会，不仅对于指挥、乐团是一个严峻考验，对于台下的天津观众，也是一个高标准的测试。令人兴奋的是，当晚的音乐会十分圆满，台上台下的所有人均以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是这场音乐会的合格参与者。

    “贝三”是世界交响乐史上的旗帜性作品，它是号召人性解放、激发人类斗争精神的战斗号角。“天交”的音乐家对这部交响曲很熟悉，故在演奏技术上没有太多障碍。但由于指挥在排练安排上的微小差错，致使交响曲的许多新处理法没有来得及被演奏员熟练掌握。尽管如此，“天交”的音乐家们还是发挥出了应变能力强的特点，在汤沐海临场的紧凑把握下，将这部交响曲完好地献给了现场观众。

    3月27日音乐会下半场的“马三”，是一部长达90分钟的巨著。这部作品体现着马勒非凡的自然观和人生观，它质朴、亲切、神圣、壮丽，有着包罗万象的气势和细致入微的情感。当晚“天交”的演奏似一种“艺术生命”的再现，将音乐融入了全新的境界中。汤沐海的神奇再次产生奇效，他的激情掌控层次清晰、变化丰富，音乐幅度的巨大“落差”令人惊叹。而“天交”的整体表现亦可圈可点，无论是弦乐、管乐还是打击乐，都给人们留下了积极、投入、竭尽全力的印象。

    在马勒的10部交响曲中，“马三”始终是我的最爱。当晚“天交”的演奏，再一次使我领略到鸟语花香的大自然之美，质朴有趣的“童谣”般民歌旋律，还有现实社会中恶势力的残暴与恐怖……马勒是热爱人生、热爱自然、热爱万众的艺术家，他厌恶死亡、恐惧死亡，笔下有着很多天堂般的音乐，就像东方佛学中涅槃后的释然，其升华的意境极为感人。

    “天交”涉猎“马三”，最初在我的思想中也有疑惑，我担心年轻的音乐家们能否理解和掌握马勒那“支离破碎”的音乐，对管乐高难度的把握性也心存顾虑（特别是在演奏完40分钟的“贝三”之后）。然而，这一切的担心都在当晚的演出中得到了解决。乐团从始至终充满朝气，音乐非常丰满充实。其中特别要提到的是小号（幕后）、圆号、长号的独奏，3位演奏家出色的演奏令我深深地钦佩。

    “马三”第四、第五乐章是带有声乐的乐章，女中音歌唱家梁宁在第四乐章中的演唱呈现出忧伤、悲哀的感觉，她的音色委婉幽暗，将人们带入了沉寂的思考意境。而天津师范大学第二附小“五彩贝”合唱团的小学生们，声音天真甜美、清脆质朴，宛如天使。

    “马三”演奏难度之大是众所周知的。“天交”能够成功地演奏它（而且是在演奏完“贝三”后），应该说是一个艰难的奇迹。这场音乐会的成功，汤沐海固然功不可没，但其主要功绩和荣誉应该属于“天交”这个光荣的集体。他们顽强的敬业精神是促使这场音乐会成功的真正动力。

    “贝马”系列第二场音乐会顺利完成了，按照计划，接下来还有9场音乐会尚在人们的期待之中。对于“天交”来说，还有更加艰辛的排练演出在等待着他们。然而，尽管我坚信“天交”领导和全体音乐家的顽强精神和坚定毅力，但还是担心如此的重负给乐团带来的压力，担心音乐家们能否保持充沛的体力。为此，我有些不同看法在此提出。

    我认为“贝马”系列音乐会在创立思路上有失科学性，尽管这项计划想法大胆、意义非凡，但却忽视了艺术实践中的“极限效果”。11场音乐会，几乎每场都在3个小时以上，如此安排既缺乏人性化，又难以保证艺术质量。在本场音乐会中，我已明显感觉到铜管演奏员因疲劳而出现的失控现象，而弦乐也已经达到了精力的极限。如若到了“贝七”“马七”，“贝九”“马九”时，乐团还能够保持如此超水平的状态吗？其结果实难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