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 南
最近,深圳市剧协推出了小剧场话剧《庄先生》。《庄先生》在北京试演了5场,又回到了“娘家”广东成功展演,编、导、演均展示了实力,演出获得广泛好评。
《庄先生》的构思不可谓不精巧,作品并不是一般性地表现在古今故事、古今人物、古今思考的对照,不是趋附式、赶潮式地制造穿越,而是通过古代的庄周化蝶,蝶化庄周与剧中现代庄先生的梦想乃至濒死体验相映衬、相穿插,似梦亦非梦,似真亦非真,似假亦非假,恰如“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力图揭示社会生活的困境、品行独立的坚守和如何超越的意向。在观剧的过程中,观众容易被引发多样化的遐想和多义化的思考。
在似信非信的现代化叙事中,观众越来越被故事的结构所吸引甚至着急:庄子的故事如何表现?庄先生的际遇是诠释?庄子是不是古代版的庄先生?庄先生是不是现代版的庄子?两者的故事有什么同构性?这些都形成了舞台表演的悬念。可以说,观众在观剧的过程中,更加关注编剧对艺术这种“有意味的形式”所进行的创新化,或者说陌生化的“编程”。如何讲故事、怎样讲好故事,固然十分重要,但是真正重要的却是——戏剧的智慧在于人生的智慧。
在剧中,对于庄子的故事,比如“鼓盆而歌”,作者用非常精炼、现代、庄重但不失诙谐的手法,给予了生动而崭新的呈现,勾勒了一个外冷内热、洒脱但又不免痛苦的庄子,力图还原庄子作为一个真实可信的个体与整个社会环境的巨大矛盾,不同程度地体现了老庄哲学的精神实质,特别是庄子逍遥、超脱、自在的生命哲学,和不肯同流合污的人生境界。
而庄先生的故事是由坚持学术底线、道德底线,转向被迫曲从世俗,到最后濒死体验,从如梦似幻中回到自身最内在的东西,最初的纯真、美好……
可以说,作品比较好地触及了对生命本真意义的探究,通过反衬、映射,启迪人们对社会、生活的反思,表达坚守、美好、真纯、自在对于生活、人生和生命的重要性。而不是像一些所谓的现代性作品,为人性而人性,复杂化、紊乱化甚至垃圾化了人的思想,能够让简单的原则更简单,让美好的思想更美好,并遵循优秀传统文化的精髓,追寻人生的价值和意义。
当然,作品中也有些表现尚需推敲。比如剧中的庄子被现代化、现实化了,作者当然是想把庄子写成一个更容易被时代和观众接受的庄子形象,这个庄子形象外表淡然超然,而内心冲突激烈、感情波动大,也是对庄子外冷内热的另一种现代性解读。但是,毕竟庄子追求的是大自在、大逍遥、大超越、大智慧,庄子深邃、超拔的文化形象因这种现代化、现实性被打上了几分折扣。又比如,庄子的故事,和庄先生的故事两相对比,显出两者所传达的意蕴一高一低、一大一小,可以说庄子并不是古代版的庄先生,庄先生也不是现代版的庄子,庄先生的感悟最终出现于精神的幻觉,最终略限于最初的纯真,正因如此,从更高的要求来看,故事的结尾也略显俗套,缺了一些特别能打动人心的力量,总体格局和高度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因此,总的来看,剧中庄子的形象需要进一步写出其神采和风骨;同时,庄先生的故事尚需深入挖掘和提升,使之更精彩、更深厚、更有意味,从而能深深撞击现代人的心灵,启悟人内心最深处的大爱、自在、率真及追求。
正如庄子所云:“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