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公共阅读 上一版3
  版面导航

第1版
要闻

第2版
综合新闻

第3版
理论评论
  标题导航
杨守敬观海堂藏书与古籍善本流通
好书速递
寻访申村的匠人
汤一介遗稿《我们三代人》出版
“近代思想家文库”汇聚百位名家著述
纪念《华英字典》出版200周年展览举行
小说《伊舞华裳》出版




 中国文化报 >  2015-11-24
3 上一篇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寻访申村的匠人

    申赋渔

    好像这一年总在下雨,从江南到江北。我已经好久没有回申村了。朱赢椿说要去看看。他正在给我设计《匠人》。

    从南京到申村将近250公里,开车要3个小时。去申村的这天,下着雨,有阵子很大,雨刮器疯一样地转,视线依然被模糊了。就在这大雨包围着的小小的空间里,我给朱赢椿说着申村600年的往事。

    到家的时候,雨却停了。我带着他去村子里转。在东汕河边,遇到了铁匠的儿子红荣,红荣已80多岁,正在地里耕田。朱赢椿对他产生了特殊的兴趣,两人相谈甚欢,红荣甚至邀请他到河边的家里小坐。

    离红荣家不远,是织布匠徒弟的家。这徒弟也已经老了,刚去世。织布机竟然被家人劈了当柴烧了。

    朱赢椿到织布匠家转了一圈,一无所获,转身去我的伯母家。伯母看到我们来,高兴地迎出来,不知道该如何招待,忙忙地,要去洗锅烧饭。我几乎每次回来,都看到她在灶台旁忙来忙去。我的伯父不在了,伯父就是我书里说的“杂匠”。事实上,活着的时候,有点游手好闲。死了,就埋在他家屋子的旁边,时时都能看到。朱赢椿对申村的这种葬俗很不理解。他问我,你们不怕吗?这个问题,我们都没想过。因为几乎每家屋子的旁边,都有一两座坟茔。对于申村人,人鬼的距离不大,是混处的。

    之后,我们又去了申村的祠堂、我的已经颓圯的小学,还有不远处的教堂。

    书里所有申村的照片,都是这一天,朱赢椿拍摄的。还有每篇文章前面的那些匠人们用过的工具,也是从申村一件件找过来,实地拍摄的。这个工作一直做到天黑。朱赢椿一边拍摄,一边跟我快活地说笑。我们当晚就返回了南京。朱赢椿说他在申村有种苍凉的感觉。我有的,却是一种浓浓的失落感。原先那么多美好的东西,都不在了。

    《匠人》封面是一张木刻。我去随园书坊——朱赢椿的工作室,发现他的工作台上放着一块木板,旁边是一堆小花卷般的木花,他雕刻时留下的。木板上雕着两个字“匠人”,就是现在封面的样子。朱赢椿把油墨细细地涂在木板上,然后慢慢印在一张宣纸上面。夜里11点了,外面依然是下着雨。宣纸放在桌旁边干着。我们喝着茶。

    原本以为书就这个样子了。谁想到,接下来,才是大费周折。朱赢椿说电脑打出来的字不好,没有人的气息,要写。每个匠人的名字,都要写出来。朱赢椿拿了一把窄窄的刷子,写了“木匠”二字。我立即想到他所说的“人民的字”。他一口气写了“木匠”“瓦匠”“铁匠”等十几个名字,一张张挂在墙壁上。

    “像不像?”

    “不像你写的,像店铺门口的招牌。像没练过书法的人写的。”

    “这就对了。这是人民的字。”

    他准备了很多很奇怪的工具。“剃头匠”是用刀片写的。“铁匠”是用一支没把的圆头毛刷子写的。“织布匠”是用一把小油漆刷子沾了水写的。“瓦匠”是用一片窄窄硬硬的薄纸写的。还有塑料、铁皮、树枝等等,几乎每个名字都用不同的材料,不同的手段写出来。

    现在,就是你看到这个样子的字了。既是人民的字,又是艺术的通感。看到这个字,即使你不认识,你也能猜出他是做什么的匠人。

    书的设计已经完成了,跟出版社也谈妥了出版时间。我有一段时间没有去随园书坊了。朱赢椿又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坐坐。这是个阳光很好的晴天。进了篱笆的院门,我走到内院木门的外面,还没有敲门,就听到里面扔东西的声音。门一开,看到朱赢椿把为封面做的那个木刻的板子,扔在地上。他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又捡起来,装着随意的样子,朝阳光底下扔过去。他看了一会儿,捡起来,就蹲在院子里,拿刀重又在这木板上刻起来。

    如此,另一种感觉的封面出现了。“匠人”两个字是黑的。字的背后是明亮的,像是透出了阳光。而这阳光的下面,是一条伸向远方的路,又像是一条闪着波光的河。

    设计这本书的整个过程,不像是在完成一件工作,而像在进行一趟冒险的旅行,时时都有意外。书放在这里,可是里面有一种张力,他吸引着你走入其中。朱赢椿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带着一种期待,在旁边看着你能不能发现他隐藏其中的秘密,并随时准备发出一种密谋者的大笑。

    (本文为申赋渔著《匠人》一书的后记,有删节,标题为编者所加,该书已由民主与建设出版社于2015年7月出版)

3 上一篇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